對話卞智洪 “這不是一部武俠片”

　　信息時報：張藝謀之前兩部片子的劇本都引起了很大爭議，你接這個劇本的時候壓力會不會挺大的？

　　卞智洪：沒有這樣考慮，作為編劇來說能和最好的導演合作是非常好的機會。因為編劇最盼望的就是和好導演合作，我以前也就是做電視劇嘛，碰上好的導演電視劇就好了，碰上不好的導演，就等于你的心血白費了。我們與張藝謀合作，肯定是覺得他是中國最好的導演，這是一，第二呢，就是編劇這塊也是跟他一起來做，有問題大家可以一起探討，我們可以貢獻我們的力量，還可以從他那里學到很多東西。

　　信息時報：你們一開始想到的就是五代十國的時代背景嗎？

　　卞智洪：都沒有，大家都覺得具體到哪個年代沒有那么重要，明清啊，還是宋元啊，這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故事。定了這個五代，導演是從造型上考慮，他想要唐朝這個氣氛氛圍。但是從故事情節上它不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所以就定在唐后面吧。因為這不是一個歷史劇，也不希望大家追溯它是歷史上哪個國家，所以我們稍微虛化了這個背景，沒有說是哪個王。

　　信息時報：你自己是怎么理解《雷雨》的？

　　卞智洪：我們當時研究劇本的時候讀了很多次《雷雨》，知道曹禺在寫完這個劇本后兩三年又寫了個序，來說明他當時寫這個東西的心理，他在主題上有很多個層次，但他當時認為的最高層次就是，他覺得宇宙就是一口黑暗的井，人落在里頭是怎么也挑不出來的，他當時的一種世界觀，所以本身就是很陰暗的。

　　信息時報：這部影片里還有張藝謀的武俠情懷嗎？

　　卞智洪：其實這部片子不是一部武俠片，不好說武俠的事情，從編劇來說，還是從故事來理解，但是拍攝上可以看到影片里有一股勁，這是最重要的，因為觀眾會被這股勁打動，就是一股勁抓著你往下看，感情依然很強烈，所以這還是非常張藝謀的東西。

　　卞智洪語錄

　　“譬如說《雷雨》里面最后的爆發，對于一個家庭劇來說，兄妹亂倫已經是最大的悲劇了，于是最后三個人死了，兩個人瘋了。但是到了宮廷，這個力度就不夠了，我們就覺得宮廷的最高動作就是政變了。”

　　“我們當時研究劇本的時候讀了很多次《雷雨》，知道曹禺在寫完這個劇本后兩三年又寫了個序來說明他當時寫這個東西的心理，他在主題上有很多個層次，但他當時認為的最高層次就是，他覺得宇宙就是一口黑暗的井，人落在里頭是怎么也跳不出來的。”

　　“其實這部片子不是一部武俠片，不好說武俠的事情，從編劇來說，還是從故事來理解，但是拍攝上可以看到影片里有一股勁，這是最重要的，因為觀眾會被這股勁打動，就是一股勁抓著你往下看，感情依然很強烈，所以這還是非常張藝謀的東西。”

　　金玉其外：最明亮的色彩

　　縱使《英雄》和《十面埋伏》得到了褒貶不一的評價，影片的攝影卻唯一幸免了板磚的敲砸。趙小丁包攬了張藝謀近年四部影片的攝影指導工作，從鋪張的視覺效果，返璞歸真的長鏡頭到極盡奢華的鏡頭運用，《黃金甲》這一次可以說是到達了一個無法超越的高度，這一次，“滿城盡帶黃金甲”不僅僅是一個名字一個寓意，而是實實在在的視覺沖擊。且聽趙小丁如何解讀這部電影的攝影。

　　解讀1 強烈對比——壓抑的故事明亮的顏色

　　宮廷政變、父子相殘、兄妹亂倫，一個洶涌激烈的故事，但張藝謀卻用滿溢的暖色調去調配這個鏡頭下的亂世戲劇。

　　這次在手段和風格上沒有像《英雄》和《十面埋伏》那樣鋪陳視覺上的東西，主要是以講故事為主。在顏色的處理上多用了一些金色、暖色，影片講的是一個壓抑和扭曲的故事，但用的顏色卻是很豐富的色彩，不是《夜宴》那樣采取暗的調子，通常這種題材(的影片)都會拍得比較陰暗比較扭曲，但他們沒有這樣做。張導也說過，這部影片不會過份炫耀技巧和手段，但也不是說在視覺上沒有設定，色彩上的運用就是這個片子的特點，我們用了比較鮮艷豐富的色彩，特別是在宮殿內宮里面，腐化而奢華，用表面上浮華的感覺去表現這個扭曲的故事。

　　決定攝影風格前，他們一般都會先看劇本，然后跟導演大家坐在一塊來商量，導演會有他的一個設想，他們再細致地去討論。但任何一部影片攝影風格的確立也不是靠看一次劇本就能馬上明確，張導的片子都有很長的籌備時間，劇本會有反復調整和修改，那個過程中也會慢慢開始找攝影和視覺上的風格和方向。

　　解讀2 鏡頭運用——從特寫到航拍的視覺沖擊

　　《英雄》和《十面埋伏》的鏡頭以熱情奔放的外景為主，《黃金甲》卻是一個繁復緊張的內宮故事，人物的內心掙扎，宏偉的戰爭場面成為了主打。

　　鏡頭a 特色人物內心爭斗

　　影片運用了大量特寫鏡頭表現鞏俐和周潤發的內心的感覺，但也有一些用了大廣角和超常規鏡頭，例如表現宮殿的縱深感。

　　另外就是色彩構成和運用上會比較豐富，用來表現宮殿的華麗，張藝謀導演不也老說“這個影片用文字概括‘視覺’和故事的結合”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嘛。他一直這么講，你看到那外表華麗燦爛，但人的內心都是扭曲變態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鏡頭b 航拍周杰倫叛軍攻城

　　這次比較特別的地方就是運用了航拍，最后周杰倫領著那些叛亂的軍隊攻打皇宮的時候，有一些跟著軍隊沖鋒和穿越門洞的鏡頭運用方式，用航拍就會比較連貫，比較能反映場面和氣勢。這是常規的器材和手段不好表現的，所以要用飛機來拍攝，效果還是不錯的。當時航拍大概拍了五六天吧，實際在影片里也用了五六個鏡頭，每天都要運用光線最好的時段，每天也就大概只拍一個鏡頭。

　　鏡頭c 黑衣人天降屠殺客棧

　　黑衣人從懸崖躍下天坑屠殺天福客棧這場戲非常驚險，拍攝的難度是比較大，第一由于它是夜景，但我們并不是晚上拍的，是白天拍的，因為那么大的峽谷，如果真要晚上拍，你沒有那么多的燈去把山打亮，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運用手段。前期的時候我們在白天拍，后期就把它變成夜景的效果和氣氛。那些黑衣人都是特種部隊的，本來也是武藝高強的人，所以整個效果非常真實。而且那個地貌環境也是比較獨特的，那是天坑，一個大峽谷，而且是地平線以下的。選景的時候，有兩個跟張導一起做《劉三姐》演出的人到那里看到了這個特殊的環境，然后跟張導建議，我們就去實地看了。其實美的景哪里都有，但能稱得上奇特的不多，這個地方剛好符合了這個要求，很像武俠片里出現的那種場景，非常獨特。這部戲通常都有4部攝影機同時拍攝，大場景的時候就會有5部，有高有底，抓拍不同的局部不同的方向。

　　解讀3 攝影與敘事——最難是把握分寸

　　趙小丁多次強調，這一次的攝影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跳”，不要由于強調影像效果，而把敘事弱化了，鏡頭只是為情節服務。

　　人物之間的感覺主要是導演去控制，我們作為攝影主要是配合把故事講好，第一就不能太強調攝影的手段，而把敘事弱化了，同時又不能只是一個客觀的記錄，而沒有任何的參與，這也不行，這是分寸和度上的把握。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把要表現的環境拍得漂亮，例如皇宮，就要表現古代皇宮的奢華。有一些確實是真實的資料，但作為電影本身的創作，例如琉璃的柱子，以前的宮殿也未必有，但把金色和琉璃加在一起，感覺就是很華麗。我們就是要把故事發生的環境做到極致。這次我們連慢鏡頭都很少用，除了結尾鞏俐把藥碗打翻那一幕用了一點，基本整個影片都是非常客觀正常，比較平和地處理，沒有太多地用技巧。在視覺上我們并沒有因為它是一個壓抑扭曲的故事就慣常用暗的影調，或者用習慣的思維，反正不會是大家都想到的東西，而是明明亮亮的。

　　(影片大量運用了金黃和琉璃，拍入鏡頭時會不會害怕顏色太滿？)張藝謀認為，既然要用這個東西，就要用足，不能用得斷斷拉拉。你也可以這么設想，古代的某一個帝王就是酷愛這種感覺，他也有這樣的條件，把他的皇宮到處都弄得金壁輝煌五彩斑斕的，沒什么不真實的，他就是有這個嗜好。反正張導做事的特點就是，既然用色彩就要把它用足了，是比較極致的。我一直也覺得電影就是見仁見智的東西，它沒有一個好壞的標準，不像數學題答案只有一個，電影是每人看完了，大家有不同的感受，說白了就是給大家一個不同的口味。

　　對話趙小丁 “不是有了可能性，就把所有的好的東西都搬來”

　　信息時報：作為攝影師，您對影片的介入有多深呢？您認為攝影需要非常理性，還是需要主觀情緒介入呢？

　　趙小丁：當然也有一些感覺上的東西，因為每個題材和要表現的內容，包括每部影片故事的環境場景，人物的服裝都是不同的，所以這些東西都構成了整部影片上一個大的感覺。

　　信息時報：你擔任了《英雄》《十面埋伏》和《黃金甲》的攝影指導，怎么看待張藝謀這三部片子？

　　趙小丁：武俠情節這個事呢，張導自己原來也說過，因為他從小喜歡這個，好這個，后來有可能性就把自己的電影做成這個風格題材的東西。其實每一個電影導演都有權利也有可能性去選擇自己喜歡的東西，這是無可非議。另外，張導拍了這么多年電影，他的積累和努力得到了投資人的認可，他有這個條件去選擇題材，他可能以后會嘗試做其他的，都有可能。

　　信息時報：影片投資巨大，在攝影方面，您能不能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呢？

　　趙小丁：我還是那句話，不能因為投資大了，有了可能性，就把所有的好的東西都搬來，還是要看你的題材是否需要，比如說我們使用了遙控飛機，這確實很貴，但這個對影片場面的表現有直接積極的效果。當然還有其他很貴的器材，但你的電影里面沒有必要用，所以還要按需索取。

　　信息時報：您上一部與張藝謀合作的《千里走單騎》樸素之致，《黃金甲》卻徹底奢華。

　　趙小丁：它們是完全不同的東西，攝影師首先就要能面對各種題材，這也要看你的能力、基本功和個人修養。我拍過很多廣告，這對攝影師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鍛煉，因為拍廣告就要拍各種不同的東西，表現手法也各不一樣，有了這種積累和可能性，就有可能表現各種劇本和題材。

　　　來源：信息時報 記者譚爭劼　實習記者楊惠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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