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

　　今天是全國乙肝科普宣傳日。15天前，身為乙肝病毒攜帶者的雷闖在杭州拿到了全國第一張從事食品衛(wèi)生行業(yè)的健康證。用一位專家的話說，這是“中國乙肝病毒攜帶者反歧視斗爭里程碑式的勝利”。而在雷闖之后，江蘇、陜西、河南、湖北、天津、重慶等地，又有數名乙肝病毒攜帶者，在全國乙肝科普宣傳日到來之前，如愿拿到了健康證。

　　據統(tǒng)計，目前我國約有1.2億乙肝病毒攜帶者，他們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因此被企事業(yè)單位、機關、學校拒之門外，被周圍人群疏遠。為了讓自己不被歧視，為了維護自己就業(yè)、升學的平等權利，他們一直以各種方式抗爭著。雷闖們的勝利，只是他們多年努力換來的一個小小成果，要讓全社會消除對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歧視，維權之路還很漫長。

　　我不再是堂·吉訶德——一個乙肝病毒攜帶者的漫長維權路

　　本報實習生 韓穎 本報駐浙記者 萬潤龍

　　雷闖出生在重慶忠縣的一個農村家庭，小時候全家就靠父親的一輛拖拉機賺取生活費。后來他和大他兩歲的哥哥上大學，父母便外出務工，為兩個兒子賺取學費和生活費。

　　令父母欣慰的是，2005年雷闖以645的高分被浙江大學生物工程專業(yè)錄取；但一直有件事讓他們無法面對：為什么兩個兒子都是乙肝病毒攜帶者？

　　我并非生而“大三陽”

　　“我和哥哥并不是一生下來就是乙肝病毒攜帶者，是因為小時候農村醫(yī)療條件差，打針都用玻璃針管，消毒不嚴，才被感染上乙肝病毒的。”雷闖很無奈地訴說著。

　　2000年上半年，才讀初中一年級的雷闖和初三的哥哥，在學校例行的體檢中都被查出攜帶乙肝病毒。“當時我們班被查出了五六個乙肝病毒攜帶者，所以我并沒有在意。”雷闖笑著說。

　　但是，自從雷闖的父母知道兩個兒子都是乙肝病毒攜帶者之后，臉上再也沒有了往日燦爛的笑容。雷媽媽讓兒子嘗試了很多種治療乙肝的方法，中藥、干擾素和土辦法都試過，但都沒有效果。

　　那個時候雷闖根本沒想到，乙肝將會對他今后的學業(yè)、事業(yè)產生怎樣的影響。直到2007年，雷闖的哥哥應聘一家國企，本已簽下合同，卻在體檢后被拒。“我將來會不會也遭遇這樣的不公？”他萌生了為乙肝病毒攜帶者維權的想法。

　　2007年8月的兩個周末，杭州最繁華的延安路上，雷闖肩扛自制的木牌，上面寫著“乙肝傳播途徑為：性傳播、血液和母嬰傳播，不會通過食物和水傳播，也不會通過工作場合偶然傳播！我也是一名乙肝病毒攜帶者，您還擔心嗎？”

　　2008年，得知一位師姐應聘時因系乙肝病毒攜帶者被浙江一家電信公司拒錄，雷闖向勞動部門舉報未果，再次舉著牌子去抗議。

　　2008年9月，升入大四的雷闖做了一件更轟動的事——他就中科院部分院所碩士招生設置“乙肝門檻”一事，寫信給524名中科院院士求助。

　　今年全國兩會前夕，雷闖又向147位人大代表和政協(xié)委員發(fā)送了包含《關于高考體檢取消乙肝標志物檢查的建議》、《關于保障乙肝攜帶者幼兒入園、入托權利的建議》等內容的電子郵件。他在郵件中這樣寫道：“或許我向您提交的建議最終未被采納，但我終不后悔，因為畢竟我向作為全國人大代表的您反映了情況，而我也曾努力過。”有52人回復表示關注。

　　今年7月，已從浙江大學畢業(yè)的雷闖沒有急著回家，而是蹬著三輪車，把近2000封《乙肝學子希望高考平等錄取乙肝考生的懇請信》運到郵局寄給全國所有高校的校長。這封信感動了許多大學校長。一位校長在給雷闖的回信中說：“不錯，有社會責任感，敢于為大家的利益去做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本身就值得贊揚。我會在我的責任范圍內創(chuàng)造條件支持你的觀點。”雷闖的本科專業(yè)是生物工程，因學習成績優(yōu)秀被保送到上海交通大學攻讀化學工程碩士。上海交通大學明確表示：校方絕不歧視乙肝病毒攜帶者。

　　舉牌蓄發(fā)抗議歧視

　　今年7月20日，我國公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不再明令禁止乙肝病毒攜帶者從事食品衛(wèi)生行業(yè)。雷闖想以親身實踐來驗證這一法規(guī)的實施效果，他說：“我用不上這張健康證明，但我必須去辦一張健康證，以此證實乙肝歧視已經被法規(guī)消除。”

　　8月17日，雷闖騎車來到杭州市西湖區(qū)靈隱街道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要求辦理健康證。順利地交錢、體檢后，工作人員告訴他，“你可以走了，21號來領證。”

　　8月21日下午2點，當雷闖按照事先約好的時間趕到靈隱街道社區(qū)衛(wèi)生中心時，工作人員卻拿出體檢表，指著上面的“乙肝大三陽”說：“你不能辦證。”盡管其他各項指標均為正常。

　　“去的時候，我就有些擔心會是個不好的結果。”雷闖說：“我隨身帶著《食品安全法實施條例》，這給了我些許安慰，我有國家頒布的法律‘撐腰’。”但工作人員說：“雖然有新法，但是沒有上級文件，我們仍然只能按照以前的規(guī)定辦，不能給乙肝病毒攜帶者辦理健康證。”

　　已保送上海交通大學讀碩士的雷闖決定：“拿不到健康證，誓不離杭，誓不理發(fā)。”

　　3天后，雷闖騎上自行車前往浙江省衛(wèi)生廳。他先后找了衛(wèi)生廳醫(yī)政處、政策法規(guī)處，前者建議他去政府信訪辦公室，后者說這類事情不屬于他們的管轄范圍。他找到了廳長辦公室，敲門，無人應答。雷闖不死心，繼續(xù)在衛(wèi)生廳大樓里四處轉悠。當他走到衛(wèi)生廳黨組成員辦公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有動靜。“肯定是有人在里面開會。”雷闖預感到廳長楊敬很有可能就在里面。12點10分左右，會議結束時，雷闖已在門外站了一個多小時。

　　楊敬聽取了雷闖的情況介紹，讓旁邊的一位副廳長留下了雷闖的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讓他下午到浙江省衛(wèi)生監(jiān)督管理局，衛(wèi)生廳會事先和監(jiān)管局溝通。下午2點，雷闖又騎車趕往浙江省衛(wèi)生監(jiān)督局。監(jiān)督局辦公室倪主任接待了雷闖，告訴他，這件事食品衛(wèi)生科正在討論。臨走時，倪主任給了雷闖一張名片。當天晚上雷闖給倪主任發(fā)了條短信，希望在3天內領取健康證。

　　8月25日下午2點左右，雷闖接到了倪主任的電話。倪主任告訴他，基層部門在辦理健康證時，的確需要上級的文件。倪主任還向雷闖透露已跟杭州市衛(wèi)生局說明此事，杭州市衛(wèi)生局正在跟西湖區(qū)衛(wèi)生局商談，晚些時候西湖區(qū)衛(wèi)生局應該可以給他回復。

　　8月26日下午，雷闖再次來到西湖區(qū)靈隱街道社區(qū)衛(wèi)生服務中心。接待他的預防保健科科長王女士說：“雖然有法律法規(guī)，也有很多媒體的報道，但我們至今沒有收到上級部門的文件，所以還是不能辦理健康證。”

　　“當時我覺得3天內要辦出證不太可能了，自己又跑了那么多地方，所以就想通過其他方式來推動事情的進展，于是就想到了舉牌。”雷闖說。

　　一天后，在仍舊沒有拿到健康證的情況下，雷闖在浙江省衛(wèi)生廳門口舉出牌子——浙江省衛(wèi)生廳，你媽媽喊你辦健康證，檢查乙肝“兩對半”。他說，如果不能在9月1日前拿到健康證，將對西湖區(qū)衛(wèi)生局提起行政訴訟。

　　9月1日上午，雷闖拿到了全國第一張乙肝病毒攜帶者從事食品行業(yè)的健康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