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連杰創立壹基金，完成了從“功夫皇帝”到慈善活動家的華麗轉身。當他不放過任何機會發出他對慈善行動的理解與號召時，他也出色地成了慈善領域的意見領袖。11月1、2日，李連杰出席壹基金和中國紅十字會、博鰲亞洲論壇合作召開的首屆“中國全球公益慈善論壇”，并接受了本報記者與《中國企業家》、《時尚芭沙》的聯合專訪。

　　談自己：我是乞丐、瘋子

　　南都周刊：你的話語很純凈，很有感染力。壹基金之前也做心靈輔導工作，你是不是也經過一些話語方面的培訓？

　　李連杰：沒有啊，我沒有經過正規學校的學習。人類的社會，如果你光是背學別人的東西的話，你永遠不是一個最好的學生。壹基金靠的是一種方法，需要家人的力量。我有十個學術界頂級的專家，我怎么學能在理論、實踐上好過他們呢？不可能的。那我把他們請來就是了。我就把世界上頂級的精英都請到家里來，我們都是“一家人”。我就是創造一個平臺。

　　我一直說自己是“瘋子”，在做一些這個世界沒有的事情——就是因為別人說不可能，我才做給你看。壹基金的團隊才建立了一年。有人說一般需要一年時間才能做這樣一個論壇，很復雜的過程。因為趕上汶川地震，我們的準備工作延后。我說兩個月，他們說，不可能。我說兩個月一定要做成，因為11月1日有特殊的含義，1加1加1(壹基金即倡導每一個人每月捐一塊錢——南都周刊注)。

　　南都周刊：這兩天一直有人說你是“社會企業家”，你認同嗎？

　　李連杰：我已經解釋啦，我是“乞丐”、“瘋子”，哪里是老板？那天《中國日報》的記者采訪我，他提出一個更可怕的名字，他說世界上有人評論你叫“靈魂企業家”。我說，啊？社會企業家還沒聽完呢，又出來個“靈魂”！他說這是細分出來的企業家，有“娛樂企業家”什么的，最后把我分到靈魂那邊了，探討心靈層面的企業家。我說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乞丐”，你記住我這句話，我自己評價我自己就是“乞丐”。但我是個很大的乞丐啊，祈求67億人都有的那個東西。

　　南都周刊：你做“乞丐”有沒有尊嚴受挫，很沮喪的時候？

　　李連杰：沒有啊。要看你對生命的了解。對于我來講，我必須欣賞痛苦，欣賞快樂，欣賞陰天，欣賞下雨，欣賞陽光，我對世界是用感恩和欣賞的態度來看的。因為我知道，有痛苦才有開心啊，以及兩者的中間狀態。大家都覺得“痛苦”是很難受的事情，但我很好地感受痛苦，我跟它做朋友。因為沒有痛苦我不會有快樂，知道痛苦我才知道怎么解決痛苦。大多數的人受不了痛苦，是因為你沒跟它做朋友，沒去欣賞它。

　　談慈善：別問我們為什么會吃飯？

　　南都周刊：我去過臺灣的慈濟功德會，慈濟的慈善事業也是跨宗教的，但是那里還是很強調佛教的價值觀。但我注意到，雖然你是佛教徒，但壹基金似乎不強調自己的佛教背景。

　　李連杰：其實宗教在人類歷史上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尤其對精神世界，無可否認。宗教終極目標上可能有所不同，但是它的起點差不多，一定有愛、扶持、慈悲，用的詞不一樣，但起點上的基本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所以才會出現最大的慈善組織就是宗教慈善組織這個現象。因為一個人只要相信了這個理念以后，很容易問都不問，直接就把自己資產的5%、10%都捐給宗教組織了。

　　但各宗教彼此的終點不一樣。所以我一開始就要找一個點：人類這個家庭有什么共同的價值，而這個價值是超越宗教、超越文化、超越政治結構的？這個價值是什么？就是人的價值。我們是人類，是“一家人”，我們的家是地球，我們有責任維護這個地球，我們要保護好它給下一代，例如不能把下一百代的能源都給耗費光了。而且這個社會兄弟姐妹之間要有扶持，因為我們就在扶持中生長。

　　如果沒有這個生命感悟的話，如果你是在被影響的情況下做慈善——大家都在做你也在做，這樣不是不好，但只是一個初級的階段。最后的階段肯定是我說的：慈善變成生命的一部分。就如同你不會問為什么會吃飯一樣，將來有一天你也會自然把一部分錢拿出來給社會，你覺得這是我的責任。

　　談壹基金：跨宗教、跨政治協作

　　南都周刊：能否講講壹基金和博鰲亞洲論壇是怎么合作的，以及這個全球公益慈善論壇的緣起？

　　李連杰：博鰲論壇在中國是頂級的品牌，做得相當成功，相當有經驗，是老大哥，我們年輕的壹基金在很多方面是沒有經驗的，現在就是兩個兄弟合作做一件事。大多論壇都是以經濟議題為主，這次是加了個社會責任而已。這兩天我們就針對這個。我相信在亞洲沒有專門針對這個事進行這么大影響的論壇。

　　特別是出現大的金融風暴的時候，具體掌握的數字我不講，宏觀講，大的慈善基金都損失很大。銀行都出事了，基金一定縮水。明年一個新的項目資金申請肯定有問題，而且可能原有的東西都要縮水。全球的NGO組織，企業的現金拿不到那么多。大家都一樣，就是一個冬天，大家都在過。所以這個時候召開這樣的論壇很有必要，明年弱勢群體只會多不會少。大企業都上千人地裁員，小企業倒閉半倒閉的很多。那我們怎么辦？都是社會問題。

　　南都周刊：這次論壇有兩個特別明顯的特征，一個是全球，一個是協作。未來針對這兩點有沒有一些針對性的計劃？

　　李連杰：壹基金開始定位就是“壹基金，一家人”，這“一家人”就是指整個人類，要跨宗教、跨政治、跨語言，當然要民間的、企業的、政府的都來，探討同樣的問題。論壇就是互相之間聽聽不同的聲音，不同的理念和經驗。這就是平臺的作用。壹基金一直重視的是這個“家”的理念，我也好、他也好，我們是家的一分子，主動承擔家里責任的一分子。社會67億人呢，怎么能兩個人扛，一定要整個社會的力量。但是怎樣把我擅長的和他擅長的，大家擅長的東西都整合到一起，這是我們想做的。

　　全世界找壹基金合作的，幾百個NGO。但我們團隊就15個人，就算有150個人，面對全球來的NGO組織，一個人照顧一個領域，那樣的話也是哪個都做不好。我這提供平臺，就好比是機場、公路、碼頭，希望路上有更多綠燈，交通再暢通些，水泥路要鋪得再平順一點，碼頭要再完善一點……完善城市的管理。

　　南都周刊：壹基金剛成立的時候來的大都是明星，現在越來越多的國際化和專業化人士加入進來了。

　　李連杰：這個沒有改變，在我心中沒有變。只是外在給你的感覺在變。如果我一開始站在那里說，我要建立壹基金，你以為國內外的這些人士會來嗎？不會的。因為我只是全球幾萬個、幾十萬的很出名的公眾人物之一，而且這種基金在全世界已經超過十萬個，我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只能引起我所在那個行業人的重視。不是我不想做到今天這個結果，是我沒那個能力，要給我時間嘛。

　　其實這次論壇不只是企業在開會，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國際紅十字會，世界和平組織，中國民政部，差不多世界各領域的頂級代表——副總干事、副秘書長級別的，都很重視這個話題。我一直說，給我點時間，我會把我的理想證明出來。老問我未來是什么，我沒做出來怎么講啊？要一步一步走嘛。我們已經如急行軍般在走了。也許再過一年，在壹基金有更多家人的情況下，壹基金能做的事又不一樣，但壹基金的理念不會變：做公益事業的推動者，公益事業的傳播者。記者 ｜ 劉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