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中國著名導(dǎo)演謝晉的遺體告別儀式在龍華殯儀館舉行，萬名群眾自發(fā)地從全國各地來到了龍華殯儀館，向這個曾帶給他們無數(shù)感動的電影大師告別。江澤民、溫家寶、李長春、習(xí)近平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均送來了花圈。謝晉生前的好友秦怡、李行、仲星火、牛犇，師出謝晉門下的劉曉慶、趙薇、范冰冰，以及演藝界人士吳思遠、朱時茂、濮存昕、奚美娟、張瑜、賈樟柯等都前來送別謝老最后一程。

　　靈堂掛起電影帷幕 追憶永遠的感動

　　“影壇傳頌耆宿風節(jié)，人品藝德和天地共存。銀幕鐫刻大師豐碑，經(jīng)典杰作與日月同輝。”這副挽聯(lián)是謝老一生的寫照，就掛在悼念大廳的兩邊。莊嚴肅穆的龍華殯儀館大廳中，深紅色的電影帷幕點綴著謝晉的靈堂，象征他永不休止的電影事業(yè)。大廳上方懸掛著白底黑字的橫幅“沉痛悼念謝晉同志”。橫幅下方，謝晉的遺體安臥在幾千朵紅色鮮花當中，他的表情安詳?shù)梅路鹑缢�去一般，鼻梁上仍舊架著那副標志性的眼鏡，頭邊放著謝晉生前最愛的一頂帽子。在謝晉的遺體旁，是妻子徐大雯為謝晉送上的心形花圈。

　　龍華殯儀館的大廳外掛著四幅謝導(dǎo)的大型肖像，都是謝導(dǎo)生前工作生活時的日常照，另外一邊高達四米的巨型屏幕則不斷播放著《紅色娘子軍》、《天云山傳奇》等謝導(dǎo)生前作品的片段。影迷們駐足其下，回憶著謝晉帶給他們的感動，久久不愿離去。

　　早晨6時開始排隊 送謝老最后一程

　　沒有主持人，沒有悼詞。中午1時，謝晉的遺孀徐大雯、智障的小兒子阿四在家屬的攙扶下，走進了靈堂。雖然眼睛紅腫，但徐大雯依舊是昂著頭走進靈堂的，目光一直望著大廳上方謝晉的遺像。隨后，影壇各界人士相繼到來，紛紛表達了各自的哀痛。成龍、陳凱歌、周迅等大腕雖然沒有到場，但也送來了花圈。

　　雖然謝導(dǎo)的遺體告別儀式定在下午3時，但從上午開始，就有大批中老年影迷在殯儀館大廳外列隊等候，排在前排的影迷告訴記者，自己早上6時就開始排隊了。到了下午2時，整個龍華殯儀館都被前來緬懷謝晉的影迷和學(xué)生塞滿。一位來自寧波的中年男士將謝晉的電影海報和新聞報道做成了小冊子，希望這本小冊子能隨謝晉而去。還有一位80歲的老人，偕同夫人特地從北京到上海送別謝晉。有的群眾手拿近期報道謝晉導(dǎo)演的剪報，更有群眾以大字書寫“人民的導(dǎo)演”，還有人在自制的悼念板上寫著“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就連龍華殯儀館的保安也表示“從沒見過這樣的場面”。

　　告別儀式于下午5時許結(jié)束，一輛黑色林肯靈車帶走了人們敬仰的謝老。但是很多人并不愿就此離開，他們默默注視著靈車離去的方向，為謝老送上最后一程。

　　寂靜的崩裂

　　——電影人悼別謝晉

　　由于前來送謝晉的人數(shù)不斷增加，明星不得不從后門進入大廳。于是，記者想辦法聯(lián)系到了曾在《高山下的花環(huán)》里扮演梁三喜的呂曉禾，通過呂曉禾的幫助，記者第一時間進入到大廳內(nèi)，對到場明星進行了采訪。

　　13時30分 沉寂

　　由于沒有對明星設(shè)置特殊通道，范冰、趙薇等明星在進入芙蓉大廳時，尷尬地被群眾圍困。

　　由于前來送別謝晉的群眾太多，上海電影制片廠的工作人員一開始并沒有認出是范冰冰，還大聲訓(xùn)斥：“都幾點了，怎么這么晚才來。”范冰冰經(jīng)紀人尷尬回應(yīng)：“一直擠不進來！”隨后，兩人在通道站了近一刻鐘，才被允許進入大廳內(nèi)。在整個吊唁謝晉的過程中，范冰冰都表情凝重，不發(fā)一言。

　　在不足50平方米的休息室里，上百名電影人聚集在一起，卻一片沉寂。潘虹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手中的白色康乃馨，一直沒有和誰說話。當記者試圖和潘虹交談時，潘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不想接受采訪。直到在謝晉遺體前獻完花后，才流著淚對呂曉禾說：“謝晉是我的老師，去世了也是我的老師。”

　　坐在潘虹對面的吳思遠則一臉悵然，只和旁邊的人小聲說著話。而賈樟柯只在休息室里坐了一會兒，便走出室外，一個人安靜地靠在墻角沉思。因演出《牧馬人》而被廣大觀眾認識的朱時茂戴著墨鏡，低著頭，一句話也沒有。2時左右，劉曉慶在男友的陪同下，一身黑衣出現(xiàn)在休息室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此外，秦怡、張瑜和謝晉四大女弟子之一的石曉華也都默默地坐在休息室，幾乎沒有交談。

　　14時30分 決堤

　　在經(jīng)歷了漫長的等待后，記者終于跟隨呂曉禾和眾多電影界人士一起，進入殯儀館告別正廳，對謝晉的遺體進行拜祭。現(xiàn)場十分莊嚴肅穆，鮮花的陪伴下，謝晉神態(tài)安詳?shù)靥稍陟`柩中。百余位電影界人士分組進行拜祭。謝晉生前的學(xué)生趙薇和影星濮存昕被分到第一組。

　　看著靈柩中謝晉的身影，趙薇哭得臉上的妝都花了，而熒幕上英氣十足的濮存昕，此時也潸然淚下。濮存昕隨后緊緊地抱著謝晉的遺孀徐大雯，深情地說：“徐阿姨，保重，保重！”在《牧馬人》中深得謝晉真?zhèn)鞯膮采海�拜祭謝晉時自始至終抿著嘴，生怕控制不住眼淚決堤；手捧鮮花的范冰冰哭得淚人一般：“謝老師，您別走……”

　　輪到呂曉禾了，望著恩師、摯友的遺體，這個與謝晉交情比海深的沈陽漢子不禁以手捂口痛哭失聲。淚水的簇擁下鼻梁已撐不住眼鏡的重量，呂曉禾摘下眼鏡走過謝晉的靈柩，在老友面前，呂曉禾不禁停下了腳步：“謝老啊，到了那邊，你也得閑不住拍一部天堂的電影啊！”

　　著名演員秦怡、著名導(dǎo)演吳貽弓，《紅色娘子軍》中和謝晉結(jié)下半個世紀情緣的牛犇……此時的電影人們沒有了銀幕上的英姿勃發(fā)，任淚水在臉上肆虐流淌。

　　阿四來了謝導(dǎo)安心

　　昨日阿四還是在謝晉妻子徐大雯和女兒的攙扶下來到現(xiàn)場。父子兩人間的深情，讓現(xiàn)場所有人都想落淚。

　　在走過紅地毯后，謝家人便被安排進了休息室。直到下午1時30分左右，接受演藝界人士的悼念時，才走進現(xiàn)場。徐大雯看上去有些輕微的浮腫，眼睛紅紅的，卻表現(xiàn)得很堅強，直到被濮存昕等人擁抱時，才忍不住哭出聲音。

　　上虞鄉(xiāng)親悲痛言志

　　“鄉(xiāng)賢謝導(dǎo)，一路走好！”昨日，為送謝晉最后一程，謝晉家鄉(xiāng)——上虞的父老鄉(xiāng)親們也專程派代表來到上海。“謝晉是我們的驕傲，他一生都在用電影為底層人民說話。現(xiàn)在他走了，但我們一定會把他的電影夢想繼續(xù)下去。”這位謝晉的老鄉(xiāng)說。

　　畫冊是最后的紀念

　　介紹謝晉生平和電影作品的畫冊在現(xiàn)場是免費發(fā)放，這引起了不少群眾的爭搶。一位來自廣州的中年女士一口氣拿了三本：“我是要帶回去給我同事的，我們這一代人都是看著謝晉的電影長大的。上次，也是在這里，我來送別了孫道臨，現(xiàn)在謝晉又走了。記錄那個時代的人越來越少了。”

　　88歲同學(xué)前來送行

　　在謝晉追悼會的現(xiàn)場，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格外沉痛，原來他是謝導(dǎo)在國立劇專求學(xué)時的同學(xué)，名叫任福，今年已經(jīng)88歲高齡了。得知老同學(xué)去世的消息，任老先生特地趕來送謝導(dǎo)最后一程。

　　回憶起這位老同學(xué)的點點滴滴，任老先生抑制不住悲痛。在謝導(dǎo)喪子后不久，曾打電話告訴謝晉第二天有個老同學(xué)的生日聚會。“我知道他正沉浸在喪子之痛中，就對他說，你別來了吧。沒想到第二天，謝晉還是帶了禮物趕來，那時他已經(jīng)四天四夜沒有合眼了。”

　　“四川人”謝老爺子

　　·余紀

　　1987年6月，我想以謝晉為題做我的碩士論文，于是通過輾轉(zhuǎn)聯(lián)系，終于通過電話找到了謝晉先生，約定當晚去他家面談。之前，我問過牛犇老師謝晉喜歡什么。牛犇說：“謝晉最喜歡你們四川的五糧液。”所以，見我進門時提著兩瓶五糧液，謝晉笑逐顏開，把我們讓進書房，談話就開始了。

　　感謝 從重慶泡川戲得益

　　那晚是從7點多開始談的，從他的身世到從藝的經(jīng)歷，從江安劇專到美國電影藝術(shù)與科學(xué)學(xué)院，海闊天空，無所不談。印象最深的是謝晉對傳統(tǒng)的敬畏，他問我看過多少川劇，我說不喜歡，沒看過，謝晉不以為然地說，無論京劇川劇，都是了不起得很的呀，許多地方遠遠超過莎士比亞呢！我今天有這么點兒成就，全靠我在江安和重慶當學(xué)生的時候，天天晚上泡在川戲園子里學(xué)到的手藝呀！(1943年-1946年，謝晉在重慶的中央青年劇社跟隨眾多名家學(xué)習(xí)——編者。)

　　痛心 自己在文革間的懦弱

　　當談到文革期間他拍攝的《海港》和《春苗》時，謝晉面色沉重，說：“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在文革中的怯懦。你知道，宋薇身上有我的影子，我就是那個向惡勢力低頭的小人！”文革中，江青點名要謝晉出來拍“樣板戲”《海港》，謝晉告訴我，當時的他真是感激涕零，從內(nèi)心深處感謝“四人幫”，當場表態(tài)，“愿為無產(chǎn)階級司令部肝腦涂地”。現(xiàn)在想來，這是何等的羞恥！謝晉說，這種羞恥一輩子也洗雪不了。

　　共鳴 “我也是四川人”

　　12點了，我們才起身告辭。臨行，謝晉說：“小余，你我前世一定結(jié)了什么緣分，不然怎么會一見如故？再說，你是四川人，我也是四川人。”見我疑惑，他說：“我太太是四川人，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是在四川度過的，我性格中最優(yōu)秀的品質(zhì)都是在四川養(yǎng)成的，你敢說我不是四川人？今后你見了我別叫我謝導(dǎo)。”我問叫什么？“叫老爺子！”遂大笑而別。

　　天命 “毛主席才活83歲”

　　2006年11月出席第八次全國文代會。13日下午剛坐下不久，一只有力的大手在我背上拍了一掌，回頭一看，竟是謝老爺子。老爺子說：“別人都在爭著和我照相，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發(fā)愣？”我受寵若驚，急忙站起來，拉住老爺子的手，叫坐在前排的重慶師大黨委副書記周曉風給拍一張。拍完，老爺子說：“余紀，把這張照片保存好。我告訴你，我上個月都滿83歲了，下次能不能合影還不知道呢。”我說：“老爺子千萬別這么說，您老人家身體這么好，一定長命百歲。”“假話！毛主席都才活83歲。”老爺子說罷，甩開我的手走了。

　　二十年的交往，老爺子留給我的太多太多。謹以此文寄托我深深的懷念。

　　(作者系西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教授)

　　天堂從此有了電影

　　謝晉是人民的大師，大師也是人們的。昨日，前來送別謝晉的群眾紛紛在留言板留言，表達自己對謝晉的思念，讓人感動。本報記者特此摘錄部分留言。

　　你的靈魂因電影震顫，你的思考因電影飛翔。

　　——上海市民

　　走好，謝老！采摘高山下的花環(huán)，為您鋪滿天堂的庭院，撞響芙蓉鎮(zhèn)里清涼寺的鐘聲，伴您天堂入夢。——廣州小肖

　　謝謝你的電影陪伴我的一生。你是人民的藝術(shù)家。——匿名

　　一代鄉(xiāng)賢兼校友！哀哉痛哉！——鄉(xiāng)人

　　本版稿件除署名外均由記者王瓊 上海專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