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如今雖然大大小小的獎項何其多，但奧斯卡還是最受關注的一個，僅僅是一個提名，都會引起太多的關注和預測。雖然只是一個美國人自己的電影獎，可架不住人家好萊塢是全球電影產業的大腕，世界電影市場85%的片源占有率，成就了美式文化與價值觀的出口商。

　　既然有這百分之八十五撐腰，奧斯卡就有了底氣。雖然頒獎的是美國人，拿獎的也差不多都是美國人，但這并不妨礙全世界的電影觀眾為它買單。掏錢買電影票的，付費看電視直播的，全都是好萊塢的消費者，一年幾百億美元的收入，還能在頒獎前后再賺兩筆，美國人實在是太會做生意了。為了照顧觀眾們的感情，也為了用最小的投入獲得最大的收益，奧斯卡非常“慷慨”地從那幾十個獎項題目中撥出一部分來，送給其他“非好萊塢”的電影人。這些名額，還不足那剩下的百分之十五的市場占有率。這么多外國電影不夠分的，那就輪著來。去年是德國和墨西哥，今年就給了法國和英國，足夠他們高興一陣子了。

　　今天奧斯卡入圍名單公布后，法國人的確很高興，幾家主流媒體和電視臺紛紛報道，《玫瑰人生》入圍最佳女主角，《潛水鐘與蝴蝶》角逐最佳導演，《我在伊朗長大》再戰最佳動畫長片，一共三部影片，好像比英國的一部《贖罪》還厲害。雖然沒能入圍最佳外語片，但法國人的文化自信卻要在他人的肯定中得到了滿足。

　　然而，奧斯卡并不是個交流文化的舞臺，小金人是美國電影業的產物，商業流水線上的一段鏈條。它能夠認同藝術手法的突破(這一屆的《老無所依》)，也能夠審視本國的歷史(《血色將至》)，但更多的初衷，是推動娛樂商品的利潤最大化。一旦獲得提名，那些在國內已經下線的拷貝重新回到影廳，票房不佳的影片立刻擴大加映，在國外尚未上映的海報被打上‘N項入圍奧斯卡’的標志，奧斯卡成了最有效的廣告，在DVD時代能夠帶來更多的二次、三次消費。

　　所以，編輯工會能夠用抵制金球獎、奧斯卡來作為籌碼，和資方片商談判。他們知道，一次奧斯卡停辦的損失，絕不只那天晚上的租場金和轉播費。失去了全球觀眾的吸引力，好萊塢影片的海外票房就要打折扣，俄羅斯的影迷們也不愿去買《12怒漢》的好萊塢老版DVD了。

　　每年都是那老邁的學院在頒獎，如果沒有點新意，美國觀眾也不答應。今年《朱諾》的入圍，正好坐實了奧斯卡評委們開始偏好家庭喜劇的說法，《陽光小美女》的慣性說不定又能持續好幾年，給喜好預測者另一個炫耀的機會。同樣是未婚先孕的題材，奧斯卡只愛護自家姑娘的肚子，卻對羅馬尼亞的女學生如此冷漠。美國人在電影的頒獎臺上，只想看到唱唱笑笑，問題就可迎刃而解；而遠在東歐的舊旅店里，卻要面對冰冷的地下醫生和真實的死嬰。多年以后人們會說，奧斯卡沒有選擇《四月三周兩天》，那是奧斯卡的遺憾，而不是歐洲電影獎、金棕櫚得主的遺憾。

　　這份喧鬧，說到底只是好萊塢的大派對，人家自娛自樂的年度活動。對于萬里之外的看客們，奧斯卡只是美國人的奧斯卡，帶你玩是賞臉，不帶你玩是本分。

　　□董銘(旅法影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