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FA開創兩岸新局：海西怎樣耕種“試驗田”？

　　9月中旬，ECFA(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正式生效，兩岸經濟關系以制度化方式向正常化、自由化方向邁出了里程碑意義的一步。

　　ECFA從兩岸整體層面制度性推進經濟關系正常化、自由化，這對于具有對臺經貿交流合作先行先試使命的海西經濟區來說，構成了新挑戰。“勢必對海西對臺經貿交流合作的政策和空間產生擠壓，海西原本獨有的特殊政策會相對削弱，光環不再那么耀眼！”唐永紅強調。

　　唐永紅是廈門大學臺灣研究院經濟所副所長，是福建唯一參與國臺辦ECFA專家咨詢的專家，近年來主要從事ECFA與海西戰略的研究，并向中央與地方多次建言。他提出的海西在兩岸經濟合作框架下先行先試的建議，寫進了國家加快海西建設的意見中，他研究的“EC-FA對海西先行先試戰略的影響及對策”，最近列入了福建省社科規劃研究項目。

　　ECFA之后，海西還能保有“試驗田”功能嗎？若有，這塊“試驗田”該如何耕種？記者的想法與唐永紅的長期研究不謀而合。無疑，這是一個現實性很強的課題。

　　再創對臺先行的政策優勢

　　唐永紅透露，在兩岸6月底簽署ECFA之前，臺灣當局對海西區的對臺試驗田有一定抵觸，認為這不僅“矮化”了臺灣，而且可能是大陸方面不愿簽ECFA，而想以海西替代ECFA；不過在ECFA簽署以后，臺當局對海西試驗田基本上抱相對持平的看法，認為可以善用大陸支持海西的機會。

　　然而機遇到來之時，挑戰結伴而行。這主要表現在海西將可能面臨大陸諸多經濟區的競爭。

　　“海西對臺經貿交流合作先行優勢，體現在雙方經濟交流合作的自由化、便利化程度較高，如今ECFA讓大陸與臺灣經濟關系朝自由化方向推進，如果兩者的自由化程度一樣高，海西就不存在先行先試了，相對其他地區就沒有政策優勢了。”

　　唐永紅稱，果真如此的話，海西區與長三角、珠三角經濟區相比，在經濟規模、產業配套、交通網絡、對外通道等方面都有不小差距，對臺資吸引力落后別人，因而唯有加快貫徹落實國務院海西意見中的先行先試政策，再創新的政策優勢，海西戰略才能卓有成效，這應該成為當前海西工作的重中之重。

　　試驗田要與ECFA連接起來

　　接下來的問題，海西再創對臺先行的政策優勢，有這個空間和可能嗎？唐永紅表示，ECFA包括框架內容和早期收獲兩大部分，ECFA生效后6個月內，兩岸將簽署框架下的貨物貿易、服務貿易、投資保障、爭端解決四個單項協議，然而因兩岸經濟體在發展水平、開放程度、關稅作用等方面有較大差異，兩岸經貿自由化是一個循序漸進的漫長過程，這為海西先行留下了空間和必要性。

　　例如，早期收獲部分，明年起兩岸部分貨物往來將逐步減免關稅，最終實現零關稅，但是目前的早期收獲只有800多項貨物，其中大陸減免關稅進口臺灣貨物539項，臺灣減免關稅進口大陸貨物267項，這僅占兩岸貿易約8000項貨物的1/10，還有90%的貨物在明年1月后仍照常征收往來關稅。

　　唐永紅副所長建言，大陸可以考慮在海西特定區域先行先試貨物貿易自由化，扣除煙酒、奢侈品及其它少部分貨物之外，減免絕大部分臺灣貨物的關稅，這些貨物要從海西特定區域流向大陸其它區域，再補上關稅。如此，對海西發展對臺貿易以及航運、物流等相關產業都大有幫助。

　　他對此表示，海西先行先試戰略要與ECFA相連接，才可在ECFA新形勢下貫徹好國務院關于加快海西建設的意見，發揮海西戰略的功效。“當前在兩岸整體層面上沒有條件做的部分，或需要探索經驗的部分，可以讓海西先行先試，經貿活動自由化在海西與其他地區之間可以有一個階梯。”

　　局部自由經濟區的猜想

　　怎樣先行先試？唐永紅有一套完整的構想。首先針對兩岸貨物貿易自由化部分，可以把海西有條件的特定區域如廈門島劃為自由經濟區(或稱自由港)，實行自由貿易、自由投資、自由金融等政策，并采行“境內關外”的國際慣例做法，采取“一線放開、二線管住、區內自由”的海關監管模式，實行封關運作、管理，臺灣貨物自由進入，這些免稅臺灣貨物流向大陸其它地方時，再補上關稅。

　　唐永紅特別強調，不少人對“封關運作”存在一些誤解，以為“封關”會阻斷對內的人流、物流、資金流，其實香港、澳門、新加坡都是自由經濟區，這些地方并沒有因此而沉寂，反而因更加開放自由而活力四射。

　　他說，上世紀80年代，中央就允許廈門實行自由港的某些政策，如今二三十年過去了，廈門更有條件往這方面發展，應該抓住機遇，做足對臺區位優勢，并以此擴大特區優勢。

　　海西是兩岸經貿合作先行區，廈門又是海西的重要龍頭，理應敢于大膽突破。唐永紅還暢想，廈門單邊實行自由經濟區，金門也在推動自由經濟區概念，等到將來條件成熟，廈金便可聯合成為一個自由經濟區，連接起來封關運作。

　　考慮到廈門市的地理特點，他建議廈門本島建成以現代服務業為主的自由港，島外區域不好封關管理，不宜做自由貿易，但可以做自由投資、自由金融等，島外發展成為以先進制造業為主的自由經濟區，從而實現對全市產業空間的合理布局，并以此輻射、服務、帶動海西其他地區及海西整體產業經濟的發展。

　　強化兩岸金融合作試驗區

　　在服務貿易自由化部分，ECFA當中大陸向臺灣開放了11項服務業，臺灣向大陸開放9項。唐永紅介紹，臺灣是按照WTO標準，比照歐美向大陸開放，是貿易的正常化；而大陸向臺灣開放服務業，超出了WTO中對歐美的開放尺度，是在正常化之上的一定程度自由化。

　　兩岸服務業互相開放，同樣遵照循序漸進原則，為海西在服務貿易方面先行創造了空間。例如，當前大陸對于外資銀行準入有 “232”條款，即在大陸設立辦事處2年才能轉為分行、子行，分行或子行營業3年、最近2年盈利才能經營人民幣業務；ECFA則對臺灣銀行實行了“特殊照顧”，把“232”改成“121”，來大陸設立辦事處一年可轉為分行、子行，分行或子行營業2年、最近1年盈利就能經營人民幣業務。唐永紅說，海西可在“121”基礎上更進一步，省掉第一個“1”，臺灣銀行過來就能直接設立分行、子行，并把第二個“2”改成“1”，營業1年并盈利就能經營人民幣業務，這些都是可以考慮的。

　　唐永紅表示，廈門要建成兩岸區域性金融服務中心，就得降低臺資金融機構市場準入門檻，配套金融活動自由化的特殊政策，促成貨幣兌換自由、資金流動自由、資金經營自由，甚至建成不受當局管制的離岸金融市場。

　　除了金融業外，海西還可大力吸引臺灣其它服務業入駐。他說，目前臺灣服務業占經濟總量七成以上，由于多年來制造業外移，造成臺灣服務業供給過剩，迫切需要在大陸尋求新的市場空間。海西在對臺服務貿易自由化方面先行先試，也將大大促進自身現代服務業的發展。

　　兩岸資本投資一視同仁

　　通常說來，經濟活動正常化之后是自由化，自由化又一般按照貨物貿易、服務貿易、資本投資與要素流動的順序而遞進，因為資本投資與要素流動自由化意味著共同市場，條件要求高，敏感度高。比如ECFA未開放大陸勞工赴臺，就是因為現階段兩岸工資水平相差較大，大陸勞工赴臺后會大幅拉低臺灣工資水平，這是臺灣工薪階層不愿看到的。

　　兩岸將來發展水平拉近之后，才有可能實行資本投資與要素流動的自由化，形成兩岸共同市場，這將是長期的艱難過程。在這一進程中，大陸辟出一塊區域先實行投資自由化，便可有效降低風險。

　　唐永紅介紹，由于條件不具備，ECFA目前沒有對兩岸投資自由化作出實質性安排，海西可在這方面發揮想象力。例如在大陸對外資“允許、限制、禁止”三種類型中，海西除了禁止類之外，可率先把對外資“限制類”的項目向臺資開放。

　　投資自由化的最終目標是追求所有資本享受 “國民待遇”，內外資投資領域一視同仁，準入門檻標準不分彼此并逐步降低，海西應朝這個方向對臺資開放。

　　【記者手記】

　　善用時間空當再創先行優勢

　　作為與臺灣有著“五緣”優勢的海西經濟區，在對臺關系上永遠令人矚目。ECFA之后，海西何去何從？海西如何保住對臺特色？海西還能再創先行優勢嗎？

　　一系列的疑問，擺在了我們面前。新形勢下，海西仍然應該站在對臺交流的最前沿，這既是國務院加快海西建設的要求，也是海西自身發展的需要。喪失了對臺優勢，海西經濟區將在大陸諸多經濟區中黯然失色。

　　再者，ECFA的推行，不會一下子全面開花，而將遵照循序漸進的原則，這為海西先行創造了時間空當。今天在海西先行先試成功的，明天再放到ECFA下在大陸普遍推行。

　　所以，海西一定要抓緊時機，再領對臺交往潮流；否則，時間一過，機不再來。機遇不會等待一個行動遲緩之人，她永遠垂青于與時俱進的弄潮兒。

　　而至于如何抓住這個時機，再創先行優勢，是一個很大的課題，本文從一位多年來從事ECFA與海西戰略研究的學者的視角來觀察，僅作為諸多可能中的一種視角，以期引來更多目光關注這個課題。(記者 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