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8日，一個令市民們無比震驚的慘劇出現在(廈門)五緣灣濕地公園旁———35歲的農民工雷貴柄跳海輕生，而自殺前，他竟然無情地將自己一對親生兒女(12歲的女兒和6歲的兒子)先后扔進了冰冷的大海。是什么促使他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呢？昨日，記者多方采訪了雷貴柄的家人、房東。

　　調查

　　跳海前20分鐘，他打了兩個電話

　　雷貴柄老家是寧化縣方田鄉。這個世界上，最后聽到雷柄貴聲音的是他的岳父老范。

　　12月18日傍晚5：55，老范接到了雷貴柄的電話。雷在電話里聲音低沉地對他說：“對不起，我不想做人了，請幫我照顧好你的女兒。”

　　老范一聽，嚇了一大跳，馬上勸雷貴柄不要想不開。見勸不住雷貴柄，老范馬上沖著話筒喊外孫女的乳名說：“妹妹，你趕緊勸一下爸爸。”但老范沒有聽見外孫女的聲音，只聽到電話中6歲的外孫“唔唔”了兩聲，然后電話就打不通了。

　　雷貴柄跳海前還打過一個電話給姐姐和姐夫。

　　雷貴柄的姐夫老巫說，他是12月18日傍晚5：36接到小舅子電話的，當時雷跟他說：“以后幫我照顧好爸爸媽媽。”

　　“我當時接到電話，就心里咯噔一下。”老巫說，他勸了雷貴柄一陣后，妻子也接過電話勸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別想不開，如果有病就去治一下。不過雷貴柄說上午已經去看過病，身體沒有什么毛病，然后就不說話了。

　　老巫掛了電話后，覺得不對勁，于是馬上打電話給雷的岳父老范。

　　自殺前30分鐘，帶兒女和妻子告別

　　丈夫沒有了，女兒和兒子也沒有了。昨天，悲痛欲絕的范富春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虛弱地躺在床上。

　　她最后一次見到丈夫和女兒及兒子，是12月18日下午5點多。那時候，她正在廠里上班。

　　她看到丈夫用電動車載著兒子和女兒來到廠門口。6歲的兒子告訴她：“媽媽，我和爸爸、姐姐到外面逛逛就回來。”

　　范富春當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孩子們都換上了新衣服，而雷貴柄則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衣服。

　　“我叫他們等我一下，我上一下洗手間和他們一起回去。但我上完洗手間出來，發現丈夫已經騎著電動車載著孩子往五緣灣大橋方向走了。”

　　范富春回到家后，更加發現不對勁——— 家里一片狼藉。她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這時，她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自殺前一天，房東發現他臉色不好

　　張大姐是雷貴柄的房東，她最后一次見到雷貴柄是他自殺的前一天——— 也就是12月17日下午3點多。

　　“他們租我的房子才兩個月，我當時正好去收房租，一進門就看到他坐在床上低著頭，一副很失意的樣子。”張大姐向記者回憶道。

　　雷貴柄的妻子范富春告訴張大姐，他們準備回家給婆婆做六十大壽，過幾天可能就要回去了。

　　張大姐聽后說道：“你們寄個一兩千塊錢回去不就行了嗎？”但范富春說：“不夠，要一萬多。”而雷貴柄當時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他的兩個兒女真的很乖，兩個大人工作忙，平時都是12歲的姐姐，放學后接弟弟回家，然后關起門不出去，姐姐在家做飯給6歲的弟弟吃，家務活也都是姐姐在做。”張大姐說起這些時，無限惋惜。

　　雷貴柄來廈后，最初是在一位姓蘭的大姐家租住了6年。

　　蘭大姐說，印象中，雷貴柄非常愛喝酒，每天一下班都要先喝一大碗白酒。但是，從去年酒精中毒后，就再也沒有看他喝過酒。

　　探因

　　抑郁？面子？錢？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在房東張大姐眼里，雷貴柄忠厚老實，沉默寡言，“可能患有抑郁癥”。

　　雷貴柄的小舅子小范說，他姐夫平時不愛和人溝通，包括對他們這些親人，有些話也不愿說。過去，經常在喝了酒后，會感慨做人沒意思。

　　雷貴柄為什么要自殺，并且是帶著兩個兒女自殺呢？

　　范富春說，她知道丈夫長期以來心里苦悶：家里兄弟兩個，哥哥比較有出息，已是副鄉長，而丈夫讀書不多，在兄弟姐妹中屬于 “比較沒有用”的。丈夫因此一直感覺自己在家族中沒有地位。最近雷貴柄母親做六十大壽，雷貴柄的情緒開始變壞：原來，雷貴柄與哥哥曾有約定，哥哥負責為母親做壽，雷貴柄則負責為父親做壽。這次母親做壽，卻突然提出，要兩兄弟合起來為她做壽。對此，雷貴柄感覺很沒面子，心里很不舒服。

　　會不會是和哥哥為媽媽合辦六十大壽，增加的經濟負擔讓雷貴柄想不開？

　　范富春說，不是。他們雖然經濟不寬裕，但為婆婆做壽的錢還是有的。

　　但雷貴柄的姐夫老巫說，小舅子自殺，估計和35000元錢討不回來有關系。

　　據老巫介紹，此前，雷貴柄曾借給一個老鄉35000元錢，至今這錢沒收回來。前幾個月，雷貴柄剛花十來萬元在寧化老家買了一塊地準備蓋房子，因為沒有錢，房子沒辦法蓋。現在，做壽又要花一筆錢，而這35000元錢又收不回來。“不知道他們夫妻會不會為這錢拌嘴？”老巫說。

　　對此，范富春說，丈夫應該不會為此而想不開，因為那個老鄉并不是賴著不還，而是去年出了事，拿不出錢來還，以后有錢肯定會還的。

　　關于丈夫為何帶著兒女去跳海，范富春說，丈夫估計是怕自己自殺后，她一個人養不起孩子。因為，此前有一次，丈夫曾說想自殺，她說，“你自殺后，我和孩子怎么辦？”

　　專家解讀

　　心理有病卻忽視治療

　　廈門市仙岳醫院中西醫結合科醫生陳進東則說，農民工在生活環境、工作待遇等方面，跟本地居民相比會更苦、更難過，因此在情感上需要承受各種壓力，又因自身受教育條件等因素的限制，他們對“心理問題是一種病”的概念幾乎一無所知，他們心理有病時，本人包括身邊的家人都不夠重視，從而忽視治療。帶兒女自殺是自私的愛

　　廈門心靈空間心理咨詢中心咨詢師曹鳳芬說，雷貴柄性格內向，不善溝通，缺少朋友，內心苦悶又沒有向人傾訴，長年累月堆積于心，而又因個人素養問題，沒有足夠能力消化和排泄情緒，也是造成悲劇發生的重要原因。他為了不想自己走后兒女受苦或被人歧視，同時讓自己安心，在自己面臨死亡抉擇時，他選擇與最愛的人同去，這是一種扭曲心態，是一種自私的愛。

　　此外，曹鳳芬指出，現在心理咨詢費相對過高也是農民工面對心理健康的一個尷尬境地，微薄的收入讓他們就算有心對待，也無力應付。曹鳳芬說，其實今年2月，市總工會進城務工人員服務中心與廈門心靈空間心理咨詢中心已合作成立一個 “來廈員工心理咨詢室”，面向全市來廈員工開通免費電話(2618806)咨詢服務。明年，該咨詢室將安排咨詢師為農民工面對面做心理咨詢。(海峽導報 記者 曾進根 席愷/文 沈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