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2004年開始，南昌市公交公司花費18萬元“買路費”后，121路公交車馬達的轟鳴聲，使全省公交進鄉(xiāng)工程進入了實質(zhì)階段。然而2006年至今，121路車上的大多數(shù)乘客竟然養(yǎng)成了乘車不買票的壞習慣。

　　“光是2007年9月跟上年同月車隊報表比較，121路乘車人次雖然猛增，但收入?yún)s下降了5.86%。估計每月因為坐霸王車損失上萬元。”121路車隊長一臉無奈。兩年保守損失24萬元，為何南昌市公交公司會如此隱忍？原來，都是3年前35張乘車證埋下的禍根。

　　19位乘客只收到17元

　　19日7時30分，南昌賓館大門口，一輛121路公交車緩緩開出，車上僅有的兩名乘客各掏了1元錢給售票員小余買票。

　　121路公交車過了洪城大市場向新建縣地界駛?cè)ィ�售票員小余和司機王重賢也擔心起來。30分鐘后，在新建縣長堎上來5男4女。售票員小余的言行似乎沒有面前座位上一個學生模樣的女孩顯得鎮(zhèn)定。這個身著黃色羽絨服的女孩平靜地說：自己的乘車證忘在家里，下次再帶給售票員看。

　　另外3個女孩同樣沒有買票，不過各自出示了月票大小的乘車證。5個男乘客中，只有一個買了車票，其他4個面朝窗外無動于衷，其中一個不耐煩地掏出了一張乘車證。在這些“傲慢”的乘客面前，多次要求買票無果的售票員小余倒像是在乞討。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事實上，“傲慢”乘客的乘車證，早在2006年就被公交公司通告作廢。那些打印出來蓋著公交公司大印的通告就貼在121路公交車上。

　　“每趟都有乘客坐霸王車，而且這種現(xiàn)象愈演愈烈，從最初的出示過期乘車證到后來連證都不出示，一屁股坐到座位上，對我們理都不理，啰嗦幾句還會挨罵。”看樣子，售票員小余和司機王重賢的擔心確實是有道理的。

　　從起點到終點厚田沙漠，小余這趟共有19個乘客，其中9人短途，票價為每人1元，短途全部購票，共計9元。長途10人，票價為每人4元，其中8人未買票，共收8元。兩者相加，這趟車共收到票款17元，還應該收的32元連張白條都沒有。

　　35張乘車證被惡意復制

　　終點站厚田沙漠位于新建縣厚田鄉(xiāng)，離南昌市區(qū)僅僅30公里。因為這里的“江南第一沙漠”從2003年開始吸引大量的游客，加上厚田鄉(xiāng)有幾萬人口的進出問題，開通公交可謂一舉兩得。厚田鄉(xiāng)政府考慮到當?shù)匕l(fā)展，主動向南昌市公交公司伸出了熱情之手。

　　厚田鄉(xiāng)黨委書記胡必鵬作為厚田鄉(xiāng)的代表開始與公交公司商談。2004年，雙方簽訂了一份協(xié)議：南昌市公交公司向厚田鄉(xiāng)政府一次性買斷該線路的經(jīng)營權與該線路所有社會客運車輛，費用為18萬元。并且，線路開通后，南昌市公交公司應每月支付厚田鄉(xiāng)政府停車費與勞務服務費共5000元。

　　2004年元月，121路公交車開始運營。就這樣，121路車的馬達聲，拉開了全省公交進鄉(xiāng)的序幕。

　　作為利好大事的積極推動者，胡必鵬至今感到心情愉快：“公交進鄉(xiāng)可以切實解決百姓出行難，提高當?shù)匦蜗螅�又能有助于當�(shù)芈糜问聵I(yè)的發(fā)展。”

　　對于新建縣厚田鄉(xiāng)的積極推動，南昌市公交公司在協(xié)議之外，專門制作了35張半年更換的乘車證作為對厚田鄉(xiāng)政府的感謝，分發(fā)給厚田鄉(xiāng)35名干部，讓他們能夠免費乘坐121路公交車。

　　然而，在趨利心理的作用下，南昌市公交公司沒有想到，這35張乘車證很快被人大量克隆，乘坐121路公交車的厚田鄉(xiāng)干部忽然多了起來，甚至真假難辨。像司機王重賢和售票員小余一樣提心吊膽上班的121路司機和售票員遠不止他們兩個。

　　每月至少損失上萬元

　　和氣生財。121路車開通后為了爭取更多的支持，處處小心翼翼。121車隊隊長鄧建成說，121路公交車曾壓死一只道路上來不及逃離的雞，因為面對“雞可以下蛋，蛋可以孵雞”的理由，121路車隊賠償了100元。

　　121路公交車沒有實現(xiàn)“馬達一響，黃金萬兩”。

　　車隊長鄧建成說，35張免費乘車證完全是協(xié)議之外的事情，是為了通過這樣的方式加強南昌市公交公司和厚田鄉(xiāng)的感情。在他的印象中，2004年至2006年，121路車運行良好，盡管偶爾發(fā)現(xiàn)有部分乘車證被他人冒用的情況發(fā)生，但不至于影響正常的業(yè)務。

　　但是2006年初，因為121車隊的營業(yè)額迅猛下降，稽查人員經(jīng)過調(diào)查后發(fā)現(xiàn)，大量乘車證復制件浮出了水面。為了遏制這種不利的情形，杜絕假乘車證的泛濫，當年，南昌市公交公司收繳了大量的復制件，并貼出通告，聲明送給厚田鄉(xiāng)干部的35張乘車證全部作廢。

　　在狹窄的辦公室內(nèi)，121車隊長鄧建成出具的2007年與2006年9月121路車報表顯示：今年去年同期比收入下降了5.86%。1至9月份相比，總收入下降了整整3個百分點，與去年同期相比竟然減少5萬元。

　　事情本不應該如此，自今年開始，為了吞吐更大的客運量，公司特意從外地購置了兩輛51座大型客車。客運量上去了，但是收入的絕對值卻下降了。

　　“乘坐霸王車的已經(jīng)不只一兩個，基數(shù)實在太大，公司已經(jīng)無法承受。”

　　從2004年121路公交車開通，鄧建成一直是121路所在車隊的負責人，所以對于121路車的所有情況都了然于心。據(jù)他初步估計，每月乘坐霸王車的人員不少于2500人次，月減少收入至少上萬元，一年下來就是12萬元以上。

　　“鄉(xiāng)政府的”就是乘車證

　　盡管南昌市公交公司采取了行動，快刀斬亂麻似的廢除了乘車證，但這35張乘車證卻像落地的種子一樣，在乘客的手中瘋長，過期乘車證依然在流通。

　　鄉(xiāng)政府人員乘車無需花錢，對于當?shù)乩习傩諄碚f，除了羨慕還是羨慕。“有關系的，就借用乘車證乘車，與政府毫無關聯(lián)的人也開始琢磨著免費乘車的路子，假證便一度流行。”令鄧建成苦惱的是，即使35張乘車證聲明作廢后，當?shù)氐恼�府人員仍然手持不被公交公司認可的乘車證乘車。

　　于是，對于沒有一點門路，但又想搭著鄉(xiāng)政府的順風車，想揩點油的老百姓上車后干脆冒充是鄉(xiāng)政府的干部，說聲“鄉(xiāng)政府的”就一屁股坐下，對售票員的追問置之不理。

　　“公交公司是一個企業(yè)，有生存的壓力。每年公司要制訂計劃任務，然后各車隊又細分任務，每個員工的待遇與生產(chǎn)計劃緊密相關。”鄧建成說。

　　在這樣的任務壓力下，121路車的售票員與“鄉(xiāng)政府的”發(fā)生爭執(zhí)，于是遭遇辱罵甚至挨打并不少見。這一招見效后，模仿者開始多了起來，某些有過期與克隆證的人為了圖個簡便，證都不討了，也跟著喊聲“鄉(xiāng)政府的”。有人笑稱，鄉(xiāng)政府就是最好的免費乘車證明，不是IC卡，是金卡。

　　“幾次跟他們吵架，都被他們從車上推到車下”；“還有駕駛員被乘客狠狠地甩了一個耳光，當110趕到時，乘客已跑了”；“一個當?shù)氐哪贻p人，帶了好多貨上車，被同事攔下，車到新建縣城，年輕人叫來一幫人，拉下售票員猛揍了一頓。”……121車隊的售票員和司機們說，他們這些司乘人員都很害怕上班賣票。

　　問題的根源究竟在哪里？

　　121路公交車帶著希望入鄉(xiāng)，如今卻陷入了困境，是南昌市公交公司的35張乘車證好心辦了壞事？

　　厚田鄉(xiāng)黨委書記胡必鵬說，已經(jīng)聽說部分社會人員冒充鄉(xiāng)政府干部乘車的現(xiàn)象存在。公交公司為了杜絕假證泛濫，聲明過期這沒有什么不妥。但是聲明作廢后，應該及時辦理新版的35張乘車證，方便政府人員出行。

　　胡必鵬認為35張乘車證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如果公交公司取消乘車證，應該每人每月發(fā)放額定數(shù)量的乘車補助。他初步算了一筆賬：1趟車4元，每人一星期4趟，一個月16趟，一個月應為64元，鄉(xiāng)政府干部共35人，整個鄉(xiāng)政府每月乘車費用應為2240元。如果公交每月實物補償2240元，鄉(xiāng)政府干部將帶頭買票，以后絕不拿過期證件乘車。

　　對于胡必鵬的觀點，南昌市公交公司一位負責人稱，35張證件是義務之外的，不在約定范圍之中。假證問題出現(xiàn)后，總公司已經(jīng)取消了免費乘車證的辦理。胡必鵬認為，免費乘車證雖然沒有寫在書面的協(xié)議上，但是，他們曾經(jīng)有過口頭協(xié)定。不過至于是誰，什么時候協(xié)定的，因為時間過得太久無法記起。辱罵售票員，肯定不是政府工作人員所為，因為鄉(xiāng)鎮(zhèn)領導干部開始知識化與年輕化，大多是正規(guī)大學畢業(yè)生。

　　然而，南昌市公交公司關心的是收益空缺是否還要繼續(xù)。胡必鵬認為，這完全是公交管理上的問題，把責任推到鄉(xiāng)政府是不負責任的。對售票員做人情、徇私舞弊，甚至存在部分調(diào)度員私自制作證件的說法，南昌市公交公司的一名負責人給予了否定。(記者 陳明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