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昭通市水富縣赴安徽砂石廠打工的農民回鄉后，有12人陸續病亡。目前衛生部已派職業病專家到當地展開調查。但這一農民工陸續死亡事件為什么在長達3年的時間內，沒有引起社會關注？農民工異地維權難在何處？記者對此做了一番調查。

　　安徽省鳳陽縣因石英石儲藏量高達100億噸，而被稱為“石英之縣”。從2004年下半年開始，云南省昭通市水富縣當地村民開始陸續前往鳳陽縣官溝鄉的砂石廠打工，主要從事粉碎砂石工作。雖然工作環境很差，但每個月下來有2000多元工資，每年還能往家寄兩萬多元錢。從2007年開始，該縣到安徽砂石廠打工的村民已近300名，也確實賺了不少錢。

　　災禍悄然降臨

　　從2006年初開始，務工回來的部分村民，開始出現胸悶、胸痛、咳嗽、呼吸困難等癥狀。發展到最近一兩年，患者產生多種并發癥，最后因肺心病、呼吸功能衰竭而死亡的人開始出現。

　　曾經可以挑起兩百多斤擔子的王長貴，現在體重掉了30多斤，顯得蒼老和憔悴，已完全失去勞動能力，大部分力氣只能用來呼吸。王長貴說，他是2007年3月到安徽砂石廠打工的，大部分時間在粉塵區作業，由于工作環境太差、粉塵太大，只干了兩個多月就回來了，沒想到還是得了這種可怕的怪病。因沒錢醫治，只能在家等死。

　　像王長貴這樣的人，僅永安、大池兩村寨出去打工的45人中，除了兩年來死了的11人外，現還有34人———他們什么體力活都干不了，完全成了“活死人”。

　　縣委有關部門調查并初步核實：涉及向家壩鎮3個村委會到安徽打工的農民工是77人，其中僅永安村就有65人。但對這一數據，該負責人坦言：“這只是初步的統計情況，也許實際患病和死亡數字還不止這些。”

　　元兇究竟是誰

　　塵肺病是一種無法治愈的致殘性職業病，被喻為不轉移的肺癌。得上塵肺病的人會逐漸失去勞動能力，最后呼吸衰竭而死。為了吸入更多的空氣，塵肺病病人會把身體縮成一團，甚至會跪在角落里拼命地呼吸，很多塵肺病病人都是以這種方式吸入了他們生命中的最后一口空氣。

　　這些返鄉農民工患的到底是什么病？其中一個患病的村民景發財，去年6月份專門到北京大醫院進行過全面檢查，直到被權威職業病研究所專家確診為塵肺職業病后，才弄明白所謂的怪病是咋回事。

　　在了解了怪病的危害性和不可治愈性后，一些村民才開始四處求醫，由此債務纏身。而由于沒錢治病，許多有疑似塵肺職業病的村民，自認為成了“等死的人”，干脆放棄了治療。

　　外出務工的農民患病、死亡的消息引起了昭通市各級黨委政府的高度重視，目前，當地正積極采取措施協助農民工解決維權事宜，并通過各種渠道勸返仍在那里打工的農民工。

　　昭通市農村人力資源辦主任劉國權說：“昭通市已專門就此事成立了調查組，兵分兩路，一路在水富縣已走村入戶開展調查工作，另一路明天將飛赴安徽省滁州市鳳陽縣官溝鄉，到各砂石廠勸返農民工，與廠方進行交涉，幫助農民工維權。”

　　但這一消息經媒體披露后，安徽鳳陽縣石英廠一夜之間全部關閉，老板將到此地打工的農民工遣散回鄉。云南省本地媒體到鳳陽縣采訪的記者也都吃了閉門羹。據他們介紹，許多石英廠并沒有明顯的廠名標志，只是兩三間簡陋的瓦房，一個幾十平方米的小院子，院子中一臺中型裝載機，地上堆滿了零散的石英礦石，怎么看都只是個簡陋的小作坊。每個加工房間地上都積著一層白白的砂石塵，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干澀刺鼻的粉塵味。

　　異地維權不易

　　農民工維權意識薄弱，且不懂得保全證據；遠在異鄉，不知向哪個部門投訴，又害怕打擊報復，只得忍氣吞聲。

　　為什么在長達3年的時間內，這一農民工陸續死亡事件沒有引起社會關注？

　　記者曾向王長貴詢問：“向政府反映過這件事情沒有？”他答：“沒有。反映了人家也不可能會管！都是自己出去打工的。”走訪中，沒有一位患者就患病一事去找過政府。他們都認為，打工是自己的行為，患病也只能自認倒霉。

　　農民工異地維權難在何處？記者采訪了云南省總工會的一位法律顧問，他說，農民工到異地打工權益遭到侵害，維權存在多種障礙。一是農民工維權意識薄弱。很多農民工與雇主沒有簽訂任何協議、合同，且不懂得保全證據，一旦發生糾紛，雇主翻臉不認賬，甚至可能關門大吉，一走了之；二是遠在異鄉，人生地不熟，心存膽怯，利益受侵害，不知道向什么部門投訴反映，有時還害怕受到打擊報復，所以選擇了忍氣吞聲、任人宰割；三是家鄉的律師、維權組織到異地調查取證很難受到配合，而且成本較高；四是在某些地方確實還存在地方保護主義，為了維護本地所謂“投資環境”與“發展形象”，本能地站在本地企業或雇主一邊，使外地農民工投訴無門。

　　另據了解，衛生部已于3月18日請安徽省衛生廳會同有關部門對滁州市鳳陽縣有關企業職業病防治工作情況進行調查處理，同時將此事件通報國家安全監管總局、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和全國總工會。

　　3月18日晚，衛生部派出了塵肺病診斷、治療方面的專家赴云南省指導、幫助查明病因和進行治療，派出職業病防治專家赴安徽省指導對企業的核查工作。（記者 儲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