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導讀

　　夫妻雙雙身患癌癥，死神的腳步越來越近。他們沒有感傷與害怕，而是匆匆與病魔賽跑，爭分奪秒給予12歲兒子倒計時般的父母之愛......

　　堅強的癌癥夫妻

　　“我們要努力，并不斷想辦法延續生命。”

　　前日(12月15日)上午，重慶教育學院5棟8-4周中云教授家。客廳入門墻上，整齊地排列著3排獎狀，在僅有一個小飯桌、一張木沙發和一臺彩色電視機的客廳里，尤為搶眼。

　　病休在家后，周教授與妻子李世容實現了形影不離的愿望——此前，李世容因為工作原因，常常是清晨出門，晚上10點左右才能回家。“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見面和交流的機會卻很少。”

　　12歲的兒子上學后，除了坐在臥室的電腦前寫寫尚未結束的論文，周教授會帶著妻子在輕柔、舒緩的音樂中，用身體能承受的方式擺擺手、踢踢腳，或是坐在沙發上，共同閱讀兒子寫的作文、翻看以前的照片。65歲的周媽媽和李世容妹妹李世紅，則忙前忙后拾掇家務。

　　相處的家人不喜歡討論周教授夫妻的病情。因為，與感傷相比，他們自己更愿意堅強地攜手人生。

　　“你的腿痛不痛？”“你感覺怎么樣？”每天，周教授與妻子的相互關心均是只言片語。這看似隨意，但事實上，對方任何皺眉、齜牙的病痛反應，都會悄然刻印在彼此心里。

　　為節約開支，周教授至今堅持不使用止痛藥。接受記者采訪時，他數次因疼痛停頓咬牙，并用手緊捂胸部。坐在旁邊的李世容緊張地盯著他，最終一言未發。

　　“我們要努力，并不斷想辦法延續生命。”周教授與妻子在病痛難忍時，總這樣相互鼓勵。“因為，這是對孩子負責任的最好方式。”

　　2005年初體檢時，時年38歲、在重慶教育學院計算機與現代教育系執教的周中云，等來了讓他意外又震驚的消息：肝透明細胞癌。次年夏天，妻子李世容被確診為右髖部平滑肌瘤。

　　如今，丈夫的癌細胞轉移至胸部，妻子髖部的良性腫瘤則已惡化。今年9月，周教授因體力難支，離開相伴近20年的三尺講臺。現年37歲的李世容，因連續化療，無法繼續工作，妹妹李世紅丟下8歲的孩子，只身從永川區趕來代班，保住了李世容在教育學院的機房管理員臨時工“身份”。

　　為兒子制作MTV

　　“生命于我倆，隨時都可能戛然而止。”　　

　　他們12歲的兒子周延，如今在離家不遠的一所小學上六年級。

　　父母求醫導致家庭經濟捉襟見肘后，懂事的周延主動壓縮了自己的開支：不再要求父母給錢買課外讀物。“平時我最喜歡的就是買書、讀書，現在我就利用周末到圖書館，或者到同學那里借閱圖書。”

　　不曉得“癌癥”是種什么病，小周延天真地告訴記者：“我想他們早點好起來，到時候陪我去玩激流勇進。”笑容還掛在臉上，聰明的他卻流露出憂郁的眼神：“從得病時間長、耗費的金錢數量龐大看，我覺得他們的病情應該很嚴重。”周延擔心自己的期待會成為奢侈的愿望，更不愿給父母增加壓力，所以，他一直沒有，也不敢表露內心所想。

　　不清楚孩子對自己和妻子病況的了解，更不敢想象真有那一天，孩子失去父母之愛時，將怎樣獨立去面對、繼續他的人生。周教授翻出記錄兒子成長的錄像，每天一段一段認真、精心地剪輯、編排。妻子在這樣的時刻，就會顯得很興奮。她會給出哪段放在前，哪段需穿插的建議，并為背景音樂、解說詞等出謀劃策。

　　“生命于我倆，隨時都可能戛然而止。”周教授與妻子約定，不去擔憂，不能消沉，與死神賽跑，用有限的每一天，累積彼此的點滴愛戀。

　　記者在周教授的電腦上，看到他為兒子制作的長達8分鐘的MTV，記錄著周延從4個月大到如今的成長足跡。

　　其間，配著《感恩的心》背景音樂和兒子所寫并朗誦的《感恩之心》作文。

　　“2007年以前的畫面，全是兒子一人‘表演’，此后至今加入的鏡頭，都是我們一家三口的集體照。”周教授很想將與妻兒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留在影像里，但體力和精力的不濟讓他無奈又痛苦。

　　慈父嚴母的真愛

　　丈夫對兒子的“溺愛”，達到了半夜上廁所都要陪伴的程度；而妻子對孩子的教育，卻顯得“不近人情”…… 　　

　　時間越有限，周教授夫婦給予孩子更多愛的想法越迫切。但兩人的表現迥異：父親更慈，母親更嚴。

　　兒子讀小學四年級起，因工作忙碌，也為培養他的獨立性，周教授停止了對周延的接送。但病休在家后，他又恢復了這一習慣，甚至在兒子上課的中途，經常悄悄步行20余分鐘，久久地站在校門外癡癡守候，僅僅只為兒子在操場上出現時，自己能多看他一眼。

　　周延與父母已分床睡了好幾年，周教授7月份從醫院做完手術回家后，“固執”地堅持讓他重新與父母擠在一張床上，美其名曰“讓他暖床”。實際上，他是為了能和兒子有更多共處的時間。以往，周教授與兒子交談的主要是學習內容，如今，每晚入睡前，他都會和兒子談心，“有針對性地談人生理想、奮斗目標等話題。”

　　丈夫爭分奪秒對兒子的“溺愛”，達到了半夜上廁所都要陪伴的程度，這讓李世容既感傷又擔憂。“如此下去，會讓孩子缺乏堅強和獨立性，萬一真有我們都離開的那天，他如何面對？”

　　與丈夫相比，李世容目前對孩子的教育顯得“不近人情”：從起床開始，就要求周延做一切力所能及的事。孩子上下學時間，對丈夫嚴加“看管”，不讓他接送，阻止爺倆半夜共同如廁。她甚至每個月堅持將兒子各類試卷中的錯誤之處打印成冊，要求重新抄寫……

　　周延對父親感情很深，從他所寫的作文中可見一斑。

　　在一篇題為《愛的收藏》作文中，周延回憶了父親首次教自己寫字的情景：在我只有3歲的時候，爸爸成了我的老師。一天，爸爸撫摸著我的小腦袋，用親切的語調對我說：“孩子，你想學寫字嗎？”……爸爸的大手握住我的小手，在他的幫助下，我寫下了筆挺的“一”字。

　　《父愛無垠》作文里，周延定格了父親舉起他看表演的鏡頭：身患了肝癌、不堪重負的爸爸竟然為了我看一個節目，不顧自己疲憊又瘦弱的身體，將我高高舉起……他的臉色蠟黃，緊咬的牙齒微微顫抖，眼中充滿血絲，汗水冒了出來。他的身體在輕微地顫抖，可我卻如此平穩。那一瞬間，我心中有種或酸，或痛但更多幸福的感覺……

　　母親常年早出晚歸，周延的記憶里，很少有關于媽媽的片段。如今，李世容在孩子面前展露的“苛刻”，讓周延更多體驗了媽媽的嚴厲。“但不管怎樣，父母依然是我心中最親、最愛的人。”

　　想為兒子找新家

　　他們希望真的離開兒子那天，有人能繼續對兒子的愛。　　

　　周教授與妻子的內心，還隱藏著一個無法釋然的秘密：他們希望真的離開兒子那天，有人能繼續對兒子的愛，并為兒子提供接受良好教育與健康成長的環境。“我們在悄悄尋找這樣的人。”

　　周教授夫婦雙方均有兄弟姐妹，為周延提供吃住不成問題，但兩人沒有將兒子托付給親戚的打算。“雙方兄妹都生長、居住在農村，文化程度都不高，我們更希望的是，孩子能有接受良好教育的機會，繼續健康、快樂成長。”

　　此前，當夫婦倆將此打算告訴兄妹時，遭到大家反對，親人們都表示，真有他們離開的那天，即使再苦再累，都會照顧好周延。

　　顧及親人的情緒，更不想因此讓孩子受到影響，表面上，周教授夫婦不再提起此話題，“暗地里，我們依然堅持自己的決定，并迫切希望早日找到讓我們放心托付兒子的對象。”(董億 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