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央視曝光到部委聯動掃黃,再到運營商承諾整頓,緊鑼密鼓的手機掃黃終于不被認作是“雷聲大雨點小”:涉黃的運營商成了過街老鼠,違法的運營商成了落水狗,一片喊打聲中,倒真有幾分“宜將剩勇追窮寇”的勁頭。

　　不過也有冷靜的公眾已然提出質疑:“運動式掃黃真能標本兼治嗎?”甚至有資深通信維權人士話鋒直指移動運營商,認為這場危機公關秀不僅有逃避法律問責之嫌,更是在為維持其利益鏈而“丟卒保車”。

　　運營商為何未見問責?

　　“誰經營、誰負責,法律寫得很清楚嘛,可現在你看他們,又負了什么責?”12月11日凌晨5點,一夜未眠的陳書偉從床上跳起,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一篇以《為什么中移動要承擔這次手機黃網的主要責任》為題的文章終于“飆”到了網上。

　　“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他告訴南方農村報記者,類似的論戰其實每天都在發生。作為國內資深的通信維權人士,早在四年前他就開始舉報手機涉黃信息,不過往往事與愿違,多數時候都不了了之。

　　手機黃毒如此“頑固”,一度也超乎李強博士的想象。2009年,在中科院科技政策與管理科學研究所工作的他歷時半年跟蹤,一口氣舉報了100余個手機淫穢色情網站,并寫出了三份調查報告,最終揭開了手機色情網站背后的利益鏈條,從而引爆了當下的這場手機掃黃運動。(詳見2009年11月27日南方農村報相關報道)

　　“在這條利益鏈中,運營商只負責兩件事,一是接入,二是收費。這就意味著,接入網站越多,業務量就越大,運營商收的流量費就越多,從里面獲取的分成也就越多。”李強認為,只要這條利益鏈不被斬斷,手機黃毒就有可能卷土重來。

　　在以民主建國會中科院一支部名義提交的報告中,他特意提醒記者:“該說的話,都在這里面了!”這是一份關于“手機網站集中清理整治”期間電信運營商頂風違法的調查,加黑加粗的標題是《靠損害國家利益斂財:電信運營商還要走多遠?》。

　　正因如此,他拒絕對新近出臺的的一系列掃黃舉措作任何回應。他慣常的答復是,“不便說”。

　　網絡為公眾的聲討提供了出口。11月26日,中移動黨組書記、副總經理張春江表示:“我們要向全社會傳達這樣一個信息:中國移動是一個負責任的國有特大型企業,我們絕不賺這個黑心錢,我們也從來沒有賺過這個黑心錢!如果我們中國移動的52萬人里面有‘害群之馬’,我們砸他的飯碗!”或許正是由于如此這般的信誓旦旦,公眾的情緒瞬間被激化。有網友驚呼:“誰相信移動沒賺黑心錢?如果從色情網站取得的分成都不算黑心錢,那什么才算是!”

　　記者發現,即使隨后中移動又推出了包括暫停WAP網站計費,以及承諾將追加1億元專項資金進行技術攻關,改變WAP不良信息監測技術手段等舉措,也仍未能平復多數公眾的質疑。

　　“提供服務和收錢的都是運營商,為什么只查運營商,不查移動?”陳書偉認為,既然涉黃的運營商可以取締、罰款甚至判刑等,那運營商借助黃網產生的非法獲利更有理由追回,而相關的責任人更應該被問責。

　　監管者是在亡羊補牢?

　　在工信部、全國掃黃打非辦等九部門紛紛出臺手機掃黃舉措后,12月1日,中移動率先表示將暫停所有WAP網計費,為此每天損失1000萬。

　　不過這“看上去很美”的舉措,也僅只持續了一天。當天晚上,記者撥打10086咨詢時,客服人員表示,暫停計費的時段到第二天中午即告截止。據悉,在中止計費期間,所有的運營商都被要求簽署一份承諾書,即保證不涉黃,否則將關閉其端口。

　　“這根本起不了作用的。我涉黃了,我關閉了,我又不是不能夠再申請開通?”對于搖身變出一副“執法者”面目的運營商,與運營商“斗法”多年的陸錦星認為,目前的監管舉措只能滿足一時之需,從事黃網業務的運營商違法成本仍舊不高,而由于部分地方的運營商也默認甚至縱容其存在,“最終受害者還是手機用戶!”

　　12月15日,在中國互聯網協會的“全面開展行業自律,堅決抵制網絡淫穢色情與低俗信息專題會議”上,工業和信息化部電信管理局副局長王建文15日透露,工業和信息化部將開展為期1年零2個月的手機治黃專項行動,專項行動將有重點地針對這幾個業務環節漏洞開展,并著眼于建立長效治理機制。

　　王建文說,手機涉黃主要有6個重點環節,分別是:業務推廣渠道、手機網站內容接入、服務器的層層轉包、手機代收費、域名跳轉、手機定制(終端定制),而問責制也將引入到基礎電信企業領導人。

　　據悉,第一階段將從2009年11月1日持續到12月31日,工作內容責包括排查手機涉黃重點環節,重點整治清理中發現的漏洞和問題,落實相關主體單位和人員的責任,嚴格落實基礎電信運營企業信息安全的管理責任,積極暢通舉報渠道,強化社會監督管理等。

　　“但愿這種亡羊補牢可以發揮作用吧!”陳書偉說,他仍關注的是,對已發生的運營商違法行為究竟會如何追究,還是繼續不了了之。

　　記者了解到,這個問題,在近日召開的廣東省“整治手機淫穢色情信息座談會”上已有涉及。省公安廳網警總隊政委戴自力即表示,網絡運營商、服務提供商、網上廣告商和網站經營者之間具有一定的利益共生關系,對于未嚴格實行實名注冊登記制度,對手機代收費的審查不到位,甚至為淫穢色情網站經營者提供“捆綁”收費便利的通信運營商,要依法進行處置。

　　這個消息在數個以通信維權為主題的QQ群上引起了熱烈的討論。一名網名為“老蟲”的法律界人士認為,由于目前仍缺乏相應的司法解釋,即使要追究運營商的法律責任,也還是不太現實。

　　不過多位網友向記者表示,除了要對運營商啟動問責外,其實監管者也難辭其咎。從記者接觸的多份信訪材料顯示,近日已有一些通信維權人士向國家信訪總局、工信部等寄出了實名舉報材料,要求對手機黃毒尤為嚴重的各省屬通信管理局啟動問責,其中廣東省也名列其中。

　　手機掃黃的未盡之路

　　有獎舉報終于提上日程,在東莞的張波看來是手機掃黃邁出了重要一步。在此前接受記者采訪時,他表示,正是由于舉報難以獲得回復,普通手機用戶的合法權益才一再地受到傷害。

　　12月4日,中國互聯網協會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等四家單位聯合發布《舉報互聯網和手機媒體淫穢色情及低俗信息獎勵辦法》,其中規定最高獎勵可達萬元。

　　從互聯網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中心,記者了解到,獎勵辦法公布后,一天的電話舉報量達到過去的10倍以上；而舉報信息主要集中在淫穢色情上,更占到總舉報量的80%以上。

　　“其實各種舉報方式以前一直都有,不過舉報有沒有處理,普通消費者根本難以知情。”陳書偉認為,這直接有損公民監督權的落實。而要遏制手機黃毒的蔓延,公民的舉報本該是最有效的,關鍵是對被舉報者的處罰；如果舉報流于形式,對監管者更應追究行政失職的法律責任。

　　在他看來,大范圍的舉報或將催生眾多非法運營商的速死,但根源仍是要取消強制代收費,“涉黃的要查,其他亂收費難道就不要查?否則就仍是在為非法SP與移動運營商合謀騙手機用戶的錢繼續留下生存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