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湖南教育廳這樣，明目張膽地做教育部明令禁止的事，真是相當稀罕。由此也能見類似部門、類似現象，下令給各地謀福利的時候，令行禁止，一路綠燈；但是如果下令禁止各地自我謀利，則令令不靈。

　　同一個湖南省教育廳，去年發文禁止省內高校招生照顧本校的子女。今年改過來，公然發文要求省內高校招生照顧本校子女。最新的消息是“降分錄取教工子女”政策已被叫停。

　　這不是朝令夕改，而是昨是而今非。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高校降分錄取本校子女，都是一種標準的行業違規———干什么吃什么，干哪行，就自然可以占哪行的便宜。因此，教育部曾經明令禁止這么做。

　　禁而不止，是我們常見的老毛病。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有足夠的動力，讓一些人去陽奉陰違。更何況，高校錄取照顧自己的子女，又是一個特別能得高校人心的土政策，一種心照不宣的潛規則。高校的負責人，自然樂意做這樣“大得人心”之事。據我所知，自打1977年恢復高考之日起，就有高校這樣做，迄今已經幾十年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完全罷手的意思。在他們看來，這不是以權謀私，而是為自己單位的人謀福利。

　　當然，這種做法，做的人固然“理直氣壯”，但以往都是暗中進行，很少有人敢掛出幌子來大干特干。像湖南教育廳這樣，發紅頭文件在先，各高校將之“掛網”在后，明目張膽地做教育部明令禁止的事，還是相當稀罕。我想問，為什么湖南教育廳有這樣大的膽量？

　　一個省的教育廳能夠公開發文違反上令，首先說明習慣勢力的力量的確不可小覷，估計去年禁止之后，各高校反彈強烈，強烈到什么程度，也許是我們這些局外人所難以估量的。其次，盡管教育部近年來權威陡長，但是，在各地各校做壞事的時候，教育部的禁令有時并不好使。

　　由此也能見類似部門、類似現象，下令給各地謀福利的時候，令行禁止，一路綠燈；但是如果下令禁止各地自我謀利，則令令不靈。其實，湖南省教育廳也是如此，去年發文禁止各校照顧自己人，就未必靈；今年下令可以照顧，各校馬上執行，痛快得緊。

　　紅頭文件具有特別大的魔力，很多地方，常常法律不太管事，但紅頭文件管事。有些地方官員可以蔑視法律，但對紅頭文件，卻奉若神明。然而，今天才知道，原來紅頭文件，也可以用來違規的。很多地方的“土皇帝”，為了給自己違規甚至違法披上一件合法性的外衣，一直是這樣做的。

　　這說明什么呢？說明一些地方政府部門，具有強烈的自我服務的沖動，這種沖動，已經形成了習慣，習慣大到可以抵御任何上級的政令的地步。很多這樣的違規事件，各地政府機關上級部門，即使發覺，也難以制止。一點小事，非得苦主層層上告，最后需要上級領導批示，似乎才能給擋住，有時甚至有了批示，也依舊擋不住。這屬于典型的政府職能失效。只是，這樣的失效，被掩蓋在紅頭文件下面，格外刺眼。

　　□張鳴(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