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自2002年在古巴關塔那摩灣海軍基地設立監獄以來，時常曝出虐囚丑聞。迫于國際輿論的壓力，美國釋放了這座監獄中的500多名囚犯。這些人回到阿富汗，卻發現恢復了“自由身”的生活之路并不平坦，有人甚至發出了“不如繼續待在獄中”的感嘆。

　　這些被釋放的囚犯中，有許多人是部族爭斗及軍閥割據的犧牲品。美軍開進阿富汗后，曾重金收買關于“基地”組織和塔利班的情報，其中不乏敵對部族及軍閥為陷害對手提供的假情報。美軍對這些情報往往不加分辨，“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一些與恐怖組織無關甚至反對恐怖組織的人，也被抓進了關塔那摩監獄。最近，英國《衛報》對此進行了詳細報道。

　　1.美軍監獄待遇不同

　　據《衛報》報道，為了改善在國際社會中的形象，過去一年中，美國釋放了100多名關塔那摩監獄的囚犯，其中的三分之一是阿富汗人，在接下來的幾個星期里，還將有更多的囚犯被釋放。

　　接受《衛報》采訪時，幾乎所有被釋放的人都表示，在關塔那摩監獄遭受過美軍看守的虐待。虐待的方式五花八門：毒打、暴曬、懸吊、嗆水、睡覺剝奪……每種方式都可以讓人的生理及心理達到承受的極限，一些囚犯甚至因不堪折磨而精神失常。

　　此外，美軍看守不尊重甚至褻瀆囚犯宗教信仰的丑聞也頻頻曝出。26歲的阿卜杜爾·納斯爾兩個多月前從關塔那摩監獄回到阿富汗，他對英國記者說，關塔那摩的看守經常在大家祈禱時制造噪音，出口辱罵。更讓他氣憤的是，美軍看守還搶走了他們的《古蘭經》。

　　2007年8月，不堪虐待的囚犯們出了一本名為《來自關塔那摩的詩：被關押者的傾訴》的詩集。這本84頁的詩集表達了宗教信仰、思鄉之情、對家人的想念，還有憤怒、失望和質疑。例如，一首詩虛擬了作者與大海的對話：“我們的鐐銬冒犯了你嗎？你將我們囚禁于此嘲笑我們。我多想投入你的懷抱，游回我的家鄉。”

　　不過，有人說，同美軍在其他地方設立的監獄相比，關塔那摩監獄還算“可以忍受的”。納斯爾說：“我2003年來這里時，每周有兩次各20分鐘的放風時間，后來每次放風時間延長到兩個小時。吃的也還湊合。”

　　許多囚犯都是輾轉幾處監獄后來到關塔那摩的。在他們心目中，位于阿富汗坎大哈和美軍基地的監獄才叫恐怖，可關押500名犯人的巴格拉姆監獄“簡直就是地獄”。囚犯們說，那里的虐待手段“堪稱世界第一”，駐阿美軍發言人卻說“沒有任何虐待事件發生”。相比之下，關塔那摩監獄“一日吃三餐，生病有醫看。如果想家，看守給提供紙筆寫信”，“囚犯們甚至比被捕之前過得還要好”。

　　2.“真不如繼續呆在監獄里”

　　關塔那摩的囚犯們回到阿富汗后，發現家鄉沒有多少改變，貧窮、戰亂依然如故，生活之路依然坎坷，重獲自由的喜悅瞬間蕩然無存。

　　現年30歲的默罕默德·烏姆爾曾是一名足球運動員，2001年響應拉登“圣戰”的號召加入“基地”組織，跟隨拉登轉戰于阿富汗托拉-博拉山區，后在一次戰斗中被美軍抓獲，投入關塔那摩監獄。3個月前，烏姆爾獲釋回家。當他站在家門口，看到村里荒涼如舊時，怒由心生。“侵略我們7年了，如果他們(美軍)真是來幫助我們的，為什么要殺我們的人民？如果真想幫助我們，為什么到現在還不向喀布爾供電？”烏姆爾忿忿地問。

　　烏姆爾的家人已經遷往沙特阿拉伯，烏姆爾則被強制留在阿富汗，“以觀后效”。他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快點兒去沙特和家人團聚，并在那里娶妻生子，度過一生。

　　被控隨塔利班武裝襲擊了一所邊防檢查站的阿卜杜爾·納斯爾，住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郊區。經過6年的監獄生活，納斯爾回到家鄉，發現除了新修的一條土路以及“不斷增加的不安全感”外，村里再無新的變化。剛回到家，納斯爾的哥哥便告誡弟弟，晚上不要隨便外出，“以免被聯軍誤認為是塔利班人員而射殺”。納斯爾的哥哥在當地一所小學教書，他向《衛報》透露，當地每個星期都有警察遭受塔利班襲擊的事件發生，村里的學校也被炸成了一片廢墟。

　　同樣是關塔那摩的囚犯，簡·賽義德卻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捕”。兩年前，賽義德被釋放出獄。在接受《衛報》采訪時，他說，在獄中自己被打得死去活來。獲釋后，他發現，被捕前已患重病的母親和妻子去世了，12歲的兒子在一次外出找食物時被誤殺。賽義德傷心地說：“回到家看到這一幕，真不如繼續待在監獄里。我現在有4個孩子，可我無法養活他們。”

　　賽義德·埃米爾來自阿富汗東部的楠格哈爾省，2002年，他被控“向美軍投擲手榴彈”，于是被捕。在接受審訊時，埃米爾否認了對他的指控。“他們把我捉進監獄，打得我昏了過去，醒了后又好幾天不讓我睡覺。”在關塔那摩監獄里度過4年后，埃米爾回到阿富汗，從事牲畜貿易，卻“好久沒吃到肉了”。“我家里有30張嘴要吃飯，一公斤羊肉要賣兩英鎊，我怎么買得起啊？”

　　3.反塔利班的長老被抓

　　囚犯們從關塔那摩監獄獲釋后，先被關入美國出資在喀布爾附近興建的普爾·沙里奇監獄，在那里，法庭將依照阿富汗法律對他們進行審判，大多數人會被無罪釋放，拿上政府發給他們的5英鎊“路費”及一些舊衣服回家。

　　據報道，這些被釋放的人中，許多人是部族爭斗及軍閥割據的犧牲品。美軍開進阿富汗后，曾重金收買關于“基地” 組織及塔利班的情報。一時間，各樣情報滿天飛，其中不乏敵對部族及軍閥為陷害對手提供的假情報。美軍對這些情報往往不加分辨，“寧可錯抓一千，不可放過一個”，就這樣，一些與恐怖組織無關甚至反對恐怖組織的人，也被抓進了關塔那摩監獄。

　　哈吉·賈利布是阿富汗東部楠格哈爾省的一個部族長老，一年前從關塔那摩監獄被釋放。出獄后，他不顧阿富汗政府 “不準向媒體亂說”的警告，向《衛報》講述了他被捕的經歷。

　　賈利布曾在蘇軍入侵阿富汗時組織游擊隊同蘇軍作戰，塔利班控制了阿富汗大部分領土后，他又組織人馬，聯合其他反塔利班的軍閥，同塔利班作戰。美軍轟炸阿富汗后，賈利布的大名出現在敵對勢力提供給美軍的恐怖分子名單中，因此被捕。“(捉我的)那個借口實在可笑，但美國人相信，他們打我，不給我飯吃，把我綁在木架上，頭浸到水里。盡管我一次次地告訴他們‘你們抓錯人了’，可他們就是不信。”

　　在沒有任何從事恐怖活動證據的情況下，賈利布在關塔那摩被關了4年。他的存款以及做藥材生意用的卡車，也被美軍據為己有。

　　即使受到如此大的冤屈，賈利布也“并不痛恨美軍”，因為“他們是虛假情報的受害者”。但是，“如果他們把我的存款和汽車送還給我，我會非常高興，因為我現在的經濟狀況非常糟糕。”

　　賈利布現在最擔心的事情是，那個控告他的人繼續向美軍提供假情報，“禍害其他人”。

　　4.阿富汗不會給他們優待

　　據報道，關塔那摩監獄已經釋放了超過500名囚犯，263名囚犯在押，其中約70名需經審判，包括至少12名 “基地”組織的高層。另外還有數百名囚犯被關押在阿富汗巴格拉姆監獄，據稱兩人在審訊期間被折磨致死。

　　消息傳開后，阿富汗人對美國的厭惡又深了一層。烏姆爾憤怒地說：“拉登是當前惟一關心穆斯林世界的人，現在的阿富汗政府只是西方的合作者。在這里沒人喜歡美國。這里只有濫殺無辜、混亂、暴力、強權。這些東西足以讓一個普通人出離憤怒，由此你可以想像，在美國監獄里呆過多年的人是什么感受！”

　　有人因此擔心，這些被釋放者回國后再次加入塔利班，但阿富汗議會副議長米爾維斯·亞斯尼并不擔心，他說：“我們應該幫助他們振作起來，但這不意味著要給他們特殊照顧。他們的遭遇只是阿富汗悲劇的一部分。”

　　關塔那摩監獄囚犯的遭遇引起了國際人權組織的關注。曾有人權組織對美國的虐囚行徑進行嚴厲批評，稱關塔那摩監獄為“當代的集中營”，強烈要求美國關閉這座“失敗”的監獄。迫于各方壓力，美國正設法擺脫關塔那摩監獄這塊燙手的山芋。他們考慮給在押者安排出路——“接受軍事法庭審判”、“轉移到美國本土關押”或“遣返本國”，以便清空這座爭議不斷的監獄。但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國官員說，雖然布什政府努力將一些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從關塔那摩轉移到美國本土，但今年年底關閉關塔那摩監獄的希望估計很難實現，這個任務只能等待下一任總統來完成。

　　5.美國鉆法律空子，全球設監獄

　　“9·11”恐怖襲擊后，美國在世界各地廣設監獄。除了關塔那摩監獄，僅美國政府公開承認的海外監獄就有16 座，分布在東歐、中東、遠東等地。據估計，目前共有近兩萬名囚犯被關押在這些監獄中。其中，那些被指控為“基地”或塔利班成員的囚犯，遭遇最為悲慘。在美國政府看來，被抓獲的“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成員不是戰俘，不能按照《日內瓦公約》享受戰俘待遇。

　　美國法律禁止將犯罪嫌疑人關押在封閉的秘密監獄里，犯罪嫌疑人擁有請律師的權利。這是美國政府將關押“恐怖分子”的監獄設在海外的重要原因。另外，一些審訊方法在美國屬于法律禁止之列。有了海外監獄，美軍看守便可繞過法律障礙，肆無忌憚地對囚犯用刑。(章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