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3日，俄羅斯國家杜馬前議員、有“俄羅斯英雄”稱號的魯斯蘭·亞馬達耶夫在莫斯科街頭遇刺身亡。由于亞馬達耶夫家族在車臣的顯赫地位，他的死在俄羅斯國內引起了廣泛關注。亞馬達耶夫為何遭遇殺身之禍？這次事件的“幕后黑手”又是誰？社會輿論不約而同地將矛頭指向現任車臣總統卡德羅夫。

　　1.“俄羅斯英雄”身中10槍

　　9月23日，來自車臣共和國的杜馬前議員、曾被普京授予“俄羅斯英雄”稱號的魯斯蘭·亞馬達耶夫駕駛著其兄弟蘇利姆·亞馬達耶夫的奔馳轎車，行駛在莫斯科的大街上，在普京總理的辦公樓——白宮附近的一個路口停下來等候綠燈。

　　突然，一輛奧迪轎車沖向魯斯蘭的奔馳車，向車內連開數槍。魯斯蘭身中10槍當場斃命，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前車臣衛戍司令部司令謝爾蓋·基久恩身中7槍生命垂危，殺手逃之夭夭。被害者是魯斯蘭，而車卻屬于蘇利姆，由于兩兄弟長得十分相像，所以調查部門費了一番周折才確認了死者身份。

　　9月25日，魯斯蘭的親友們圍在俄總檢察院門口，請求法醫在鑒定過程中不要過多損壞魯斯蘭的遺體，因為按照車臣的傳統，死者遺體必須完整保存。次日，魯斯蘭的遺體在幾十名親友的陪同下被運回車臣共和國古杰爾梅斯市。

　　但魯斯蘭的葬禮注定無法嚴格按照車臣傳統進行，因為奔馳車的車主、魯斯蘭的同胞兄弟蘇利姆沒有出席他的葬禮，而按照傳統，生前至親一個都不能少。關于魯斯蘭之死的種種猜測都指向一點：兇案的“幕后黑手”希望用這種方法把蘇利姆引出來，并趁機將其殺害。

　　2.兩兄弟曾是車臣頭面人物

　　這個“幕后黑手”究竟是誰？盡管調查還在進行中，但全俄羅斯都將矛頭指向了現任車臣共和國總統梁姆贊·卡德羅夫。盡管后者否認與魯斯蘭的死有任何關系，但媒體羅列的一大串卡德羅夫家族和亞馬達耶夫兩家從競爭到結怨的事實都讓人相信，即使卡德羅夫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他也有足夠的殺人動機。

　　作為車臣地區的兩大勢力，卡德羅夫家族和亞馬達耶夫家族在兩次車臣戰爭中，走過了幾乎相同的軌跡。在1994年的第一次車臣戰爭中，梁姆贊·卡德羅夫的父親艾哈邁迪·卡德羅夫堅定地同分裂分子站在一起，抵抗俄軍的進攻，并因此獲得了“穆夫提”的宗教職稱。而包括魯斯蘭和蘇利姆在內的亞馬達耶夫家族五兄弟，也因戰功卓著而得到分裂勢力首領杜達耶夫的賞識。但當杜達耶夫逐漸走投無路，并同繼任車臣總統馬斯哈多夫之間爆發了越來越多沖突的情況下，艾哈邁迪·卡德羅夫和亞馬達耶夫五兄弟，均在1999年的第二次車臣戰爭中投靠了俄聯邦軍隊。

　　俄聯邦軍隊在此次戰爭中取得了完勝，立下汗馬功勞的魯斯蘭·亞馬達耶夫和蘇利姆·亞馬達耶夫，均被普京授予“俄羅斯英雄”稱號。蘇利姆還受命在麾下車臣士兵的基礎上，組建了隸屬于俄總參某部的“東方”特種兵營，自己擔任營長并長期駐守車臣，負責打擊分裂勢力，維護當地安全。魯斯蘭則被任命為俄政權黨“統一俄羅斯”黨車臣地區負責人，后成功當選俄杜馬議員。

　　亞馬達耶夫家族就此一戰成名，在軍界和政界都擁有了頭面人物。而卡德羅夫家族雖然也受到了中央政府的重視，但比亞馬達耶夫兄弟還是要遜色幾分。但情況在2003年發生了逆轉。因為戰后的車臣急需恢復穩定并走上發展軌道，俄政府確定了“讓車臣人來治理車臣”的方針。就在此時，艾哈邁迪·卡德羅夫展現了自己在政治方面的能力和其家族在車臣地區巨大的號召力，最后以絕對優勢當選為車臣總統。克里姆林宮深知在這個家族統治傳統根深蒂固的地區，只有籠絡住像卡德羅夫這樣的勢力才能保證地區的和平，于是，卡德羅夫家族逐漸成為克里姆林宮的“車臣第一家庭”。

　　3.卡德羅夫家族“子承父業”

　　2004年的一場恐怖爆炸讓艾哈邁迪·卡德羅夫撒手人寰，莫斯科的車臣政策也面臨著破產的危險。選誰繼任總統呢？在魯斯蘭·亞馬達耶夫和車臣前總統之子梁姆贊·卡德羅夫之間，克里姆林宮最終還是做出了傾向卡德羅夫家族的決定。梁姆贊·卡德羅夫繼承了其父的頑強勇猛，也學來了火爆的脾氣。據說，俄審計署前署長斯捷帕申赴車臣檢察工作時，梁姆贊就帶領著私人衛隊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讓斯捷帕申驚出了一身冷汗。

　　對于這樣桀驁不馴的人物，如棄之不用則必成禍患。考慮到卡德羅夫家族的巨大影響力，這塊土地只有他家的勢力才“罩得住”。所以，梁姆贊·卡德羅夫子承父業成為了車臣共和國新一任總統。

　　梁姆贊沒有辜負克里姆林宮的信任，在周邊幾個共和國和州仍遭到恐怖分子襲擾的時候，車臣卻是“風景這邊獨好”，不僅安全形勢大大改善，地區發展也蒸蒸日上，這些都讓克里姆林宮頗為滿意。但梁姆贊那火爆的脾氣以及飛揚跋扈的性格，不可能因為政績卓著就得到改變。這位總統愈發有了些“土皇帝”的架勢，并且開始無法忍受在自己的地盤上有其他勢力的存在。

　　4.亞馬達耶夫兄弟成眼中釘

　　所謂的其他勢力，無非就是隸屬于俄總參某部的幾支部隊，其中就包括蘇利姆·亞馬達耶夫的“東方營”。再加上蘇利姆的哥哥魯斯蘭曾與梁姆贊競爭總統寶座，且一直保存著相當大的政治能量，打擊亞馬達耶夫家族，整垮蘇利姆和魯斯蘭就成了梁姆贊獨攬車臣大權的關鍵一步。這樣，兩大家族結仇也就在所難免。

　　早在2005年，梁姆贊就曾經呼吁解散蘇利姆的“東方營”，但始終未能成功，蘇利姆的部隊仍擔負著保衛車臣的重任。機會終于在今年4月14日到來。當天，卡德羅夫的車隊馳過古杰爾梅斯市時迎面遇上了亞馬達耶夫的車隊，兩排車輛互不讓路，結果發生沖突，最后演變成開火對射。

　　盡管梁姆贊和蘇利姆都不在現場，但這場交火等于讓兩大勢力徹底攤牌。梁姆贊公開指責蘇利姆的士兵干著殺人越貨的勾當，還以參與多起謀殺的罪名要求檢察部門對蘇利姆展開調查。當無法找到蘇利姆時，便發出了針對他的全國通緝令。而克里姆林宮面對這一切也只能睜一眼閉一眼，他們完全站在了梁姆贊一邊，還撤了蘇利姆的軍職。梁姆贊也借機痛下殺手，將蘇利姆在“東方營”的許多老部下遣散回鄉。

　　但富有戲劇性的是，在8月初爆發的南奧塞梯沖突中，居然有記者看到失蹤數月的蘇利姆和“東方營”戰士并肩作戰。在戰斗中，“東方營”勇猛作戰，再次立下汗馬功勞，蘇利姆還在戰斗過程中接受記者采訪。

　　立了功，外界也知道了蘇利姆的行蹤，針對他的通緝令便被取消了。只不過，俄羅斯國防部的一紙命令徹底結束了蘇利姆的軍人生涯。

　　5.謀殺揭開北高加索亂局

　　既然亞馬達耶夫家族在政界和軍界的兩大頭面人物已退出舞臺，外界紛紛認為卡德羅夫家族和亞馬達耶夫家族之間的斗爭就應該到此為止了。可就在這時，卻傳來了魯斯蘭·亞馬達耶夫被槍殺的消息。

　　“幕后黑手”是梁姆贊·卡德羅夫嗎？他的目標真是魯斯蘭嗎？蘇利姆·亞馬達耶夫會為兄報仇嗎？這一系列疑問籠罩在車臣這塊戰亂與動蕩從未間斷的土地上。有傳言說，魯斯蘭是在拜會了克里姆林宮某位高層官員后返回途中被殺的，他還在謀劃著自己和蘇利姆的政治未來。如果真是這樣，梁姆贊便依然保留著殺他的動機。也有傳言說，這不過是另一股勢力對梁姆贊的栽贓陷害。有人在等待著克里姆林宮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還有人在觀察南奧塞梯沖突發生后北高加索的混亂局面，認為這不過是眾多亂像中的冰山一角。

　　南奧塞梯沖突確實導致了北高加索地區的混亂。在俄羅斯承認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的獨立后，幾個一直具有分離主義傾向的俄羅斯共和國內，分離勢力又開始頻繁活動。盡管外界普遍認為俄已通過第二次車臣戰爭解決了該地區的分離勢力問題，但事實證明，這塊土地上的分裂勢力遠沒有被肅清，遇到合適的土壤便會開花。這種土壤便是外界的刺激(如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和內部的環境(如車臣延續至今的家族統治模式)綜合作用的產物。

　　卡德羅夫和亞馬達耶夫家族的爭奪在很大程度上說明，車臣仍沒有一個現代化政治結構，梁姆贊將自己的親屬全都安排到重要崗位上，這本身就與民主與法制的治國理念相悖。而梁姆贊在境內的飛揚跋扈更是讓克里姆林宮無可奈何，這也體現出俄羅斯領導人在改革車臣局面上的無力。

　　無論如何，像梁姆贊這種從敵人變為朋友的人物，只要有合適的土壤，完全可以再變回敵人。而此次南奧塞梯沖突帶來的亂像已經給克里姆林宮敲響了警鐘——也許下一次危機到來時，為害一方的就是車臣了。由此看來，車臣等北高加索共和國的治理模式改革，勢在必行。（方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