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薪者爛尾樓一住17年 折射海南“泡沫”之痛

　　如果不是當初被欠工錢，劉秀英現在可能早已回到河南老家過著安逸舒適的日子了。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為了討要兩萬元工錢，居然在海南省海口市的一棟爛尾樓里，一住就是17年。

　　與她有著同樣命運的，還有來自全國各地的另外100多名農民工，這些人的命運，因為這棟當初他們親手所建的爛尾樓，被徹底改變。

　　討薪者“蝸居”爛尾樓17年

　　昨日(6月24日)上午，《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來到海口秀英區金灘路通華小區。遠遠望去，小區高樓挺拔，外立面較新，綠樹掩映之下，宛若一片高檔小區。

　　然而，在這片看似高檔的小區背后，卻隱藏著一棟破敗不堪的爛尾樓。在這棟9層高的爛尾樓里，還住著180多名農民工，他們一住就是17年。

　　與通華小區另外9棟樓相比，這棟爛尾樓沒有做安裝窗戶和粉刷墻壁等任何裝修，長時間“裸露”，墻面和樓內都已經嚴重受損。該棟樓的樓梯和樓下堆積了大量雜物和垃圾，與小區內的整潔環境形成強烈對比。

　　記者敲開劉秀英在爛尾樓的“家門”時，她正在和11歲的女兒吃著簡單的午飯，兩個人的菜只有一盤土豆絲。

　　“房子有些破，不過這么多年也習慣了。”劉秀英笑著說，言語間顯得有些羞澀。她的女兒見到陌生人的到來，干脆躲到了里屋。

　　記者看到，兩室一廳的房間，沒有任何一件像樣的家具，所謂的“餐桌”是用簡易的木板搭建而成，旁邊一個破舊的木柜上，放著一個水壺，和三四個瓷碗。房間沒有窗戶，裸露的墻面上拉著幾根纏著膠帶的電線。“廚房”里是用磚頭碼成的灶臺，“衛生間”更為簡陋，幾乎就是在地上挖了一個小坑，接了一根管道，甚至連門都沒有……

　　記者隨后爬上了另外幾個樓梯，幾乎每一戶都住著人。有的門口還貼著春聯，今年新的春聯下面，還有著好幾年前春聯的痕跡。走訪了多位居住在這里的農民工了解到，大約有180多名“老鄉”住在這里。從1994年初開始，最長的已經在這里住了17年之久。

　　被欠款項達1100萬

　　“我當初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姑娘，現在女兒都有我這么高了。”劉秀英咧嘴一笑。之所以在這么艱苦的條件下不肯搬走，是為了討要17年前被欠的工資。這100多名農民工被欠下的工資等各種款項加起來，一共有1100多萬元。

　　據曾經參與了當初建設的農民工老楊介紹，他1994年攬下通華小區2號樓的木工活，在包工頭的召集之下，和100多位來自全國各地的農民工一起墊資建起了這棟樓。樓房封頂后，開發商突然在一夜之間不見了蹤影，跑掉了。

　　據了解，開發商為通華房地產有限公司，其老板后來被警方抓獲歸案，至今仍身陷囹圄。但是錢追不回來了。

　　“房子建成了，材料費和工錢都拿不到，包工頭天天被農民工們逼債，后來，大家看到包工頭也確實沒錢，而且也是受害者，就不再找他要工錢。我被欠幾萬多塊工錢，由于拿不到工錢，大家都不愿意離開，就在這棟爛尾樓住下來了，沒想到一住就是17年。”

　　老楊口中所說的包工頭叫陳玉彪。6月24日下午，還在外面“找錢”的陳玉彪在電話中告訴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1994年他和一些農民工墊資500萬元蓋這棟樓，蓋好后，由于開發商不僅沒有付款，反而拿著房產證到銀行抵押貸款幾百萬元后消失了，丟下了這100多名農民工。拖欠的墊付款、工錢和材料錢加起來，總共1100多萬。

　　老楊告訴記者，他大概被拖欠了五、六萬元工錢，“一分錢沒有拿到，只能打打零工，養家糊口。”至于什么時候能拿到工錢，他顯得很無奈：“包工頭沒有錢，我們也沒有辦法，而且已經拖了這么多年。”

　　在這17年中，這些農民工還打過兩次官司，雖然都贏了，可是錢還是要不回來，贏了也沒用。多年的討薪之路沒有任何結果，不過這些農民工的希望仍然不破滅。

　　海南上世紀爛尾樓之痛仍存

　　“這么多年來，我也找過很多部門，但問題都沒有得到解決。希望相關部門能夠重視起來。”昨日與記者通話的時候，包工頭陳玉彪仍在外面為了欠薪問題奔忙。

　　“實際上，這些農民工的工資糾紛早就已經通過法院進行判決，但因為各種原因遲遲沒有結果。這段時間，政府方面也開始組織各個部門進行聯合集中調研，希望能夠盡快解決這個問題。”昨日，海口市委宣傳部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員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

　　據了解，經過長達10多年的“馬拉松”式的討薪，在沒有任何結果的情況下，農民工產生了自己的想法，準備籌集本息700余萬元償還銀行貸款，然后自行處理該項目。因為經過這17年后，當地的房價已經漲了許多倍。不過，該方案一直沒能和銀行達成一致意見。陳玉彪表示：“希望能早日盤活這棟樓，還清銀行貸款和拖欠的農民工工資，對大家好有個交代。”陳認為，現在的房價，與上世紀相比，已經翻了好幾番，盤活完全不成問題。

　　實際上，不僅是通華小區的這個爛尾樓，在整個海口市，仍有不少爛尾樓，大多數是上世紀90年代房產泡沫的產物。在這些爛尾樓里，仍蝸居著一些拿不到工錢的農民工，通華小區不過更典型一些。

　　不可否認，近幾年來，海口泡沫經濟留下的“爛尾樓”在政府的處置下已越來越少。但作為上世紀90年代海南泡沫經濟的遺留，“爛尾樓”成了海口揮之不去的記憶。眼下，隨著國際旅游島戰略確立，《國際旅游島建設發展規劃綱要》正式獲批，瘋狂的房地產炒作不時發生，如何健康有序的發展房地產行業，或許是當地政府值得深思的問題。《每日經濟新聞》將繼續關注此事。(記者 翟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