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實驗室了，你11點再打過來吧。”電話的那一頭，陳維的室友告訴記者。

　　陳維是上海交通大學的在讀博士研究生，2004年，他從北方一所大學考入上海交大環(huán)境工程系。

　　眼看著同期考入的博士生大多已經(jīng)畢業(yè)，而自己因為沒有發(fā)表完規(guī)定的論文不能按期畢業(yè)，幾個月下來，陳維的心里不大好受，“我現(xiàn)在正在做以前一個師兄做完了但導師建議還可以繼續(xù)往深處做的課題。”

　　陳維告訴記者，自己認識的同校理工科博士中，讀博4年左右畢業(yè)的占了大多數(shù)，“像機械學院、電信學院等都要4年，因為他們的課題經(jīng)常要到3年多的時候，才能做出點眉目。”

　　有時候3年結(jié)不了題也是常有的事，比如其中一個實驗數(shù)據(jù)發(fā)生錯誤，就會導致整個實驗從頭開始，重新測量和計算。陳維說，“如果實驗不順利的話，論文就寫不出來，就很有可能會延期畢業(yè)。”

　　由于陳維的課題涉及動力學、化學方面的內(nèi)容，而導師的主要研究方向也不在此，陳維只能自己摸索。前一陣子，陳維特意去了趟北京，幾經(jīng)周折，通過在中科院讀博的同學，去看了他的動力學實驗所涉及的儀器——離子加速器，在中科院好好地學習了幾天。“全國也就兩臺離子加速器。我現(xiàn)在做實驗就沒這個條件，做課題的環(huán)境很受限制。”

　　更讓陳維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是，他所做的課題不屬于導師的直屬課題，沒有實驗經(jīng)費，也沒有申請到相關(guān)的經(jīng)費，只能靠自己的錢來做研究了。“一個月也就200多元的國家標準補貼，做實驗有點吃力，但還是要抓緊時間早點畢業(yè)。”

　　讀博逾3年，也在爭取早點畢業(yè)的還有華東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字學博士生宋茜。已近30歲的她，在談到讀博的感受時，語氣中頗有些無奈，“就業(yè)問題、生活壓力問題、家庭問題，對女孩子來說更加嚴峻。”

　　目前，宋茜還是由家里資助讀博。“文科可以參與的課題不多，能得到的補貼也不多。”宋茜告訴記者，雖然早在讀本科時，就在心里暗暗發(fā)誓，一定要讀博深造，而且讀博期間堅決不到社會上打工，但“沒想到我還是出山了，繼續(xù)感受社會人生。”宋茜笑著說，“去外面的學校上上課。”

　　“都奔三了，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唉，真是沒用。”宋茜同屆本科畢業(yè)工作的女同學，幾乎都買了房子，有了家庭，有些還有了孩子，過著不錯的生活。而對宋茜來說，越往上讀，越感受到了一種生活和學習的壓力。“我發(fā)現(xiàn)博士也是奢侈品，一口氣直接上博士的，有多少人能夠心無旁鶩地專心做學問？”

　　宋茜的身邊有不少在職念博士的朋友，這些在職博士看上去家庭、工作、學業(yè)都有豐收，但是在與他們的交談中，宋茜才發(fā)現(xiàn)，在職博士也有難處。“他們拖家?guī)Э诘模�心里也有牽掛。讀博又花錢，也沒賺錢。”宋茜告訴記者，有些在職的博士還要往老家寄錢，又要忙著單位的工作，還得忙著讀博的論文。

　　“該賺錢養(yǎng)家糊口時，只能夠勉強維持自己，還談什么向父母盡孝道呢？我能少向家里要錢就算好了。”宋茜有些無奈地說。

　　“吃飯400元，電話100元，平時買點日常用品要幾十元，加起來就500多元。隨便出個門，來回就4元錢。別說結(jié)婚，談戀愛也談不起。”上海師范大學的趙杰這樣告訴記者，“我寒暑假也不回家，一來省錢，二來可以多看看科學文獻。”據(jù)他了解，中科院系統(tǒng)一般博士生都有1000元左右的補助，而高校的博士生補助就很少了，文科類一般就只有國家補助，自然科學類一部分有學校或?qū)嶒炇已a助，國家公費補貼也就是280元。“怎么說，博士生也是搞科研的人。不過，我感覺自己的生活水平還達不到最低生活標準。”

　　“別的地方消費水平我不太清楚，在湖南一般吃頓簡單的午飯就要四五元錢，所以平時的生活絕對不能太奢侈，要搞計劃經(jīng)濟。”湖南大學機汽學院的王磊也有同感。平時如果有時間，王磊也在外面打些零工賺錢。由于參與導師的項目是階段性的，“沒項目就沒錢，更得在外拼命打工了。”

　　“現(xiàn)在的情況是，導師項目多的學生奔小康，導師項目少的學生‘吃不飽’。我希望有更多的可以參與課題、研究的機會。”王磊有些期望地說道，“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省吃儉用，給讀大學的弟弟寄生活費。”

　　上海師范大學歷史系博導周春生教授認為，博士生自身應(yīng)該充分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不僅僅是從導師那里拿經(jīng)費、參與項目，更應(yīng)該自己沉下心來搞科研，主動地去申請一些國家、國外的課題，這也是改善自身待遇的辦法之一。另外，博士生自己應(yīng)當明確，資助是多方面的，不僅僅是資助錢，還可以從導師那里學知識、學思想，學到科研的方法。“而國家也應(yīng)該提供更多的渠道，讓博士生可以有更多的方式獲得課題、參與科研。”

　　復旦大學環(huán)境科學與工程系博導戴星翼教授提到，現(xiàn)在博士生遇到的情況有幾種：一是導師把學生當作廉價勞動力，“延期讀博的情況也不是極少數(shù)”；第二種情況是導師沒有課題，學生也沒得做，博士生的待遇也就不是很好；第三種情況是學生自己的問題，急功近利，不認真做研究，“導師給的錢多就干，錢不多就不干”。

　　“必須要明確，博士生不能以掙錢為導向。”戴教授說，作為博士生，要問問自己為什么要來讀博士。“而導師也要明確，學生到我這里來，我首先是為了他成才。”

　　戴教授認為，如果導師確實沒有研究能力，僅憑著資歷去帶學生，學校就應(yīng)該有嚴格的考評制度。同時，對博士生的待遇要注意統(tǒng)籌兼顧，至少讓學生不能抱著打工賺錢的想法來做課題。

　　而對于有些博士自己另外找課題而又感覺缺乏導師指導的情況，戴教授主張學生提出想法，老師給予資助。“如果我的學生提出想法，我會非常高興。只要學生有想法了，就會給予資助，在研究條件、時間和經(jīng)費上都給學生保障。”

　　“解決博士生待遇低的責任不能僅僅落在導師的身上，應(yīng)該有一個更健全的制度環(huán)境。無論導師和學生，都需要這樣的教育環(huán)境，讓博士生能夠安下心搞科研。(文中學生均為化名)(張琦 周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