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職教育繼續進行產業調整　學校數量將縮減至百所

　　對于目前中職學校面臨的生存窘境,本報分別于11月18日和20日以《學校生源減少 教師被迫兼職》、《招生曾經輝煌如今面臨合并》為題對北京市化工學校的整體運行現狀進行了追蹤報道。從北京市化工學校目前的窘迫現狀中，我們不難察覺到中職學校所普遍面臨的生存難題。

　　上世紀九十年代曾是北京中等職業教育的“黃金時代”。“那時的中等職業學校校長接到的條子很多，開的后門也不少。”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職成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員侯興蜀說。然而當年的盛況已成過眼云煙，為了能讓中職學校渡過難關，北京市教委制定的“十一五”職業教育發展規劃中明確提出，將投入20億元幫助中職教育走出困境。為了擺脫生源難題和社會傳統思想的束縛，部分專家甚至提出了更為具體的“藍海計劃”。但這些真的能讓中職教育再續上世紀90年代的輝煌嗎？本報記者對北京中等職業教育現狀作了深入調查。

　　中職生存狀況·政策

　　本報訊　“十一五”期間，市政府投資20億元用于加強職業教育學校校舍基本建設。昨天記者從市教委獲悉，本市中職教育仍將進行產業調整，到2010年中職學校數量將從目前的150多所縮減到100所左右。

　　市教委有關負責人表示，今后本市中職教育的發展和規劃將圍繞首都現代化建設、產業結構優化升級以及城鄉居民對職業教育多樣化的需求，著眼于培養高素質的勞動者和技能型人才，堅持中等職業教育與高等職業教育并舉，學歷證書與職業技能證書并重，形成適應市場、靈活多樣的辦學體制和機制。

　　“本市將大力加強中等職業教育，按照市場需求合理確定中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市教委有關負責人說，“積極發展高等職業教育，逐步擴大高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到2010年與本科大體相當；加強中等與高等職業教育的銜接與溝通，建立中高職相銜接的人才培養體系，逐步擴大中職畢業生升高職的比例；穩步擴大五年制高職試點。”

　　按照市教委的要求，目前本市區(縣)政府每年教育費附加要安排不低于30%的經費用于職業教育，支持市屬重點職業學校、區縣職業學校、成人文化技術學校、社區教育中心以及農村勞動者培訓，開展職業教育教師培訓以及資助貧困家庭學生。另外，還將逐步提高人均綜合經費定額標準，調整中等職業學校學費標準，同時建立中等職業學校貧困家庭學生助學制度。“打破地區、部門隸屬關系和所有制等方面局限，統籌、協調、促進高職學院、普通中專、技工學校、職業高中和成人中專等職業學校的資源整合。”市教委有關負責人表示，本市將結合區域產業調整，每個區縣集中興辦1到2所職業學校，每個行業集中興辦1所職業學校，將職業學校數量調整到100所左右。

　　中職生存狀況·事件

　　近日，北京市化工學校發布了一份校內文件，以口頭傳達的方式告知了該校全體在職教師。文件中稱，由于處于“特殊時期”，要求教師在“輪崗輪休”、“到外校自謀兼課”以及“提前享受退休待遇”中選擇其一。文件中稱，發布該規定源于該校近年“生源不足”。文件發布后，引起了該校一些教師的不滿，其中第二條是教師們爭議的焦點。根據校方解釋，教師如不能完成每年350課時的工作任務，可到外校“自謀兼課”，收入由校方統一分配。一些教師認為此舉是校方對教師的“不負責”。教師們稱，根本無力在外自謀兼課。

　　自2003年起，該校招生數量大幅下降。該校黨委書記兼校長馬德仁表示，由于大學擴招、行業調整等原因，該校生存空間已經很小，出臺此文件實屬無奈。馬德仁說，目前該校正在與本市一所大學商談合并事宜。

　　中職生存狀況·調查

　　大學開始大規模擴招

　　中職招生“盛極而衰”

　　到了1999年，北京中職教育開始“盛極而衰”。這一年，大學開始大規模擴招。

　　縱觀自1991年來的這16年可以發現，以1998年為界線，北京中等職業教育招生前漲后跌，反差極大。1999年，北京中招開始出現招生“普增職減 ”的走勢，至2001年的三年間，中職教育招生一路下滑，從1999年的10萬多人下降到8萬多人。2002年因全國職業教育工作會議召開和北京初中畢業生達到歷史最高峰而出現小幅反彈后，以后又一路下滑，2008年中等職業教育計劃招生才3.8萬人。

　　-兩個出口都不暢

　　中職學校遇寒冬

　　本市戶籍初中畢業生明年約為9萬人，到2014年就只剩7萬多人了。面對整體生源不足的現狀，研究者從老百姓的角度認為這并不是中職教育遭遇歷史最冷冬天的根源，而是中職教育的吸引力出了問題。

　　“對老百姓而言，中職教育的吸引力大小取決于兩個方面，即要么能夠滿足孩子讀完中職后繼續升學的需求，要么滿足孩子畢業后的高工資就業需求。”侯興蜀說，“而實際上，這兩種需求都有很強的可替代性。因此，隨著后來經濟發展帶來的工資水平的上升和高等教育的大發展帶來高學歷文憑易得性的增強，北京的中職教育就變得越來越沒有吸引力了。”

　　事實上，上個世紀90年代中期，之所以中職學校“門庭若市”，主要是它能滿足當時中職畢業生高工資就業問題。因為，當時高學歷的學生不多，職業學校的畢業生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當時一般人的工資不過1000元左右，而中職學校有些畢業生月收入能到 2000元，就業的去向往往是大飯店、大企業和政府企事業單位等。

　　然而到了1998年以后，情況發生了很多變化。隨著北京經濟的快速發展和工資水平的提高，一方面中職畢業生的就業工資失去了優勢，也就失去了對老百姓的吸引力；另一方面高校擴招帶動了普通高中擴招，也逐漸帶走了老百姓對中職教育的熱情。

　　雖然，高等職業教育在1999年得到快速發展，然而招收中職畢業生的比例僅占5%。此時的中職教育已經滿足不了孩子升學拿取高文憑的愿望，也不能滿足就業享受高待遇的需求，中職教育便失去了對老百姓的吸引力。

　　在未來五年內，有三種情況難以改變。第一，北京應屆初中畢業生仍將持續下降；第二，中等技能型人才較低的經濟待遇和社會地位一時難以改變，雖然高技能人才短缺，待遇優厚，但中職教育不可能培養出技師以上人才；第三，老百姓對職業教育的認可和企業對職業教育的認識難以快速改變。

　　對于兩個決定中職教育發展的決定性“出口”，許多中職學校校長表示，雖然我們無法控制學生的就業待遇，但我們可以改變上學的比例，“如果不能把升學的口子開大一些，在正在走向國際化發展、在社會需要更高綜合素質的北京，中職教育無疑只有死路一條。”

　　校長和教育專家建議，中職升高職比例應該從以前的5%擴到15%至50%。

　　-中職“生源危機”

　　更多是教育深層次結構問題

　　從專家的角度看，中等職業教育“生源危機”問題其實折射了北京職業教育深層次結構問題。

　　1998年世界銀行為我國中等職業教育貸款時，邀請專家對我國中等職業教育發展前景進行了調研，專家預計20年后中國的中等職業教育將消失。1999 年，世界銀行發表題為《21世紀中國教育戰略目標》的研究報告明確提出，在今后20年內應當根據地方的條件，逐步降低獨立設置的中等職業學校比例，應大力發展兩年制高中后職業教育培訓機構等。這對北京教育決策層的決策產生過一定影響。

　　中國就業促進會副會長陳宇認為，北京職業教育要為北京市區域經濟服務，為老百姓服務。北京應根據北京經濟社會和老百姓的要求，辦好高等教育和高等職業教育，“老百姓不愿意上中職，與其政府用決策迫使一部分人讀中職，不如滿足民意，取消中職教育，將職業教育上移到高等職業教育。”

　　中國職業技術教育學會副會長、原北京市教委副主任馬叔平認為，從現實來看，北京產業結構需要中職教育，亦莊開發區中等人才占到75%、西城金融一條街中等人才占到50%。他主張中高職教育要一體化。

　　目前，生源匱乏與市場需求大的矛盾問題成為中職學校校長關心的主要問題之一。

　　中職生存狀況·訪談

　　北京振華旅游學校校長王東在談到中職現狀時表示

　　“我想再拼一下，有時候困難也是機遇”

　　“今年畢業400人，明年畢業300人，后年畢業200人，一年比一年少。”北京振華旅游學校校長王東在接受采訪時一臉無奈。王校長透露，學校今年招新生近200人，到校報到的只有100多人。“許多學生錄取了不僅不報到，還吵著要檔案。”王東說，“我不能讓他們流失，說只要考試院同意我就放人。就這樣報到率才能達到60%左右。這個報到率在中職學校已經算是好的了。”

　　時光倒流到10年前，王東和他的振華旅游學校火爆異常。“當年計劃招生200人，報名的學生近2萬人。”王東說：“為了能上學，關系戶擋都擋不住，不要說教育系統，就是片警、消防，甚至村長都有條子遞上來，最后擴招到300人也滿足不了需求。”

　　面對目前的招生困境，王東說自己有把握把在中考外語只考20多分的學生通過教育達到中級水平，但卻沒有把握讓這些學生來學校報到。“客觀地講，北京生源減少了。主觀地講，隨著大學的擴招，家長更希望孩子接受高等教育，即便中考考了300分。”王東說，“另外，職高有地方保護、技校有熱門專業，作為市屬主管的中專沒有太好的措施阻止中招中的不規范招生，都使得中專學校的發展環境艱辛異常。”

　　“我還想拼一下，有時候困難也是機遇。”王東告訴記者，學校開設的專業市場需求非常大。“在京的外企服務公司有上萬家，每個企業每年如果只需要一名中專畢業的接待、文員，每年市場需求就達萬人。他們的月收入也能達到2000元左右。我想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中職生存狀況·觀點

　　如何應對生源危機

　　專家提出“藍海計劃”

　　“中等職業教育學校生源危機，實際上涉及到了兩個重要的方向性問題，即要不要繼續發展中職教育和怎樣發展中職教育。”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職成教研究所助理研究員侯興蜀說：“前者多處于順應老百姓的一定時期內實際的教育需求，而后者調整生源結構的取向更趨于主動開拓的藍海計劃。”

　　從長期來看，北京中職教育可以開拓的的藍海在哪里？可能遭遇的障礙主要又是什么？侯興蜀給記者作了詳細介紹。

　　“藍海計劃”之一是對傳統生源開刀，擴大職業培訓功能。中職學校要面向本市農民、失業人員、在職職工和外地來京務工人員開展職業技能培訓或文化知識培訓。問題不在于歸屬教育部門主管的中專和職高能不能開展培訓，而在于應該和能夠開展多大的培訓量。

　　“藍海計劃”之二是招收外地學生。比如，北京建筑材料工程學校校長張志華認為，焊接專業作為北京市緊缺專業，市場供不應求，但北京孩子卻不愿意就讀，其他學校因該專業投入成本太大而沒有發展這個專業，而其學校恰好有這個專業優勢，所以希望上級能夠給予政策上的支持，允許其開拓外地生源市場。對于這一點，障礙不在于能不能放開政策，而在于怎么放開政策的問題。“北京中職生源危機問題牽涉了太多的因素，而在北京中職教育的發展方程里，參數較多，解答不易，但不解答就會越來越難以持續。”侯興蜀說。 鄧興軍 李嘉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