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班上都有一個被孤立的人。”

　　她，18歲，一名高三學生，老氣橫秋地對我說。

　　這句話，我是相信的。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上海郊區的某個小鎮上讀五年級。或許是由于當時營養并不過剩，所以幾乎班上所有的女生都還沒有發育，瘦削的體形，平板的胸脯，夏天的時候偶爾赤個膊都還沒有羞澀感。

　　只有一個女生例外。她身形高大，豐滿，發育的跡象在她身體上逐漸展現。

　　所以她變成了一個怪人。沒有人愿意和她玩，沒有人愿意和她說話。在體育課上，看到她因為跳遠，身子前傾而露出一大片后背的時候，我們在后面哄笑。她的所作所為，在我們看來，都是那么的不體面。所以，我們會在背后討論她，說起她的時候，是鄙夷的語氣。可以看得出來，她想交朋友，她想和我們在一起玩，但沒有哪個圈子愿意接納她，似乎接納她之后，我們也會隨之成為被班級同學鄙視的對象。

　　于是，她被班級同學孤立了。

　　我沒有想到，這樣的故事似乎是集體記憶。

　　當20多歲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大學同學寫的一篇文章，名字就叫《大波女生》，原來同樣的故事在差不多的時間在上海另一個角落的學校里上演。

　　然后是上世紀90年代中期，我在讀高中，一個女生因為不善言辭和做事愛講原則而被孤立。

　　然后是本世紀初……每個時期都有一個被孤立者，而我們莫名其妙地成了孤立他們的人。事后想想，根本就不知道當時為什么會這么做。

　　一般是不會再有這樣的回憶的，現實有太多要忙的事，過去的事過去的人，都在有空風花雪月的時候才會想起。可是我重新想起了這些，因為我看到了《小牲口》。

　　《小牲口》是一部小說，故事發生在北京的一所中學。主人公耿穗穗是個普通的12歲女孩，她有著這個年齡女生常有的小毛病，比如愛虛榮、好幻想之類。她曾滿懷熱情，掏心掏肺地希望成為大家的朋友，但事與愿違，她被朋友出賣，被同學孤立，并經歷了殘酷的校園暴力事件。在校園暴力中，耿穗穗是受害者，但也無意中傷害了別人。

　　由于工作的關系，我認識了小說的作者丁丁。她說自己當年也曾遭遇了非常嚴重的校園冷暴力。小說就是根據那時的故事寫的。“那時的事情在我心里埋了恐懼的根，并沒有長大成樹，但它確實種植在我心里，不會自動消失。”她這樣說道。

　　后來我認識了不少的高中生、初中生，聽他們講自己遭遇校園冷暴力的故事，也聽他們講班級中其他人遇到的情況。我發現，校園冷暴力的情況從來沒有消停過，甚至有愈發嚴重的傾向。

　　很多孩子都在問，我們該怎么辦？

　　《小牲口》沒有提供解決之道，或許是丁丁不能，她曾經也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擺脫困境的辦法。但《小牲口》的好處在于，它讓很多人知道，原來校園冷暴力是那么的普遍，它把一直隱藏在校園的問題揭露出來，而且離我們這么近。戈爾丁的《蠅王》早就揭露了少年的邪惡性，可是那故事發生在那么遙遠的地方，而《小牲口》的故事就在我們身邊，就在當下。

　　說實話，我也不太知道該怎么辦。這是一件從源頭上就有所缺失的事情——我們沒有接受過如何進行人際交往的教育。人際交往其實是公民教育的一部分，而我們缺這個，所以我們不太知道如何評價他人，如何評價自己，如何與人相處……

　　所以，當你遭遇校園冷暴力的時候，首先不要自怨自艾，覺得肯定是自己哪里出了問題。要知道，這并不一定是你的問題。而且也并不是在你身上才發生了這樣的事，很多人身上同樣在發生。

　　說出來，有的時候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丁丁的父母對她學校里的情況能了解一部分，就是她告訴他們的一部分。即使并不是全部，但丁丁還是覺得“那段時間我沒有徹底玩完，就是因為我的父母和漫畫給了我平衡。”

　　當然，很多孩子會說，告訴父母，父母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他們有的時候會越幫越忙；告訴老師，老師沒空關心這些，因為他們更要關心的是成績。

　　所以，這是需要我們全體進行學習的事情，父母、老師、孩子，都要學習。 (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