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老兵回憶：用機槍擊落美國飛機

　　A 槍林彈雨中放聲高歌

　　年近九旬的徐國華身體硬朗，眼不花、耳不聾，一提起抗美援朝的經歷，他興奮得連比帶劃，眼睛炯炯有神。

　　1951年農歷正月，徐國華作為志愿軍入朝。“渡江時是晚上。”徐國華清楚地記得渡江的那晚，天氣非常寒冷，地面都還凍著，為了躲避美軍的轟炸，志愿軍決定趁著夜色，從鴨綠江上的一個用木條搭成的小浮橋上過江。沒想到，在江上迎來了入朝的第一場戰爭。“美軍的照明彈映得半邊天都是紅彤彤的，頭上的飛機架著機槍瘋狂地掃射，把江面上的冰塊炸得滿天飛。我們就在槍林彈雨中前后掩護著前進，很多戰友甚至還來不及認識和看清長相，就在身邊倒下了。”炮彈炸得江上的冰雪碴子迸起來，落在戰士們的臉上，像一場冰雨。“我們一邊進攻，一邊拿手一捋臉，大嘆‘美國鬼子想得周到，把洗臉水都給咱準備了，真美呀！’”

　　每人都是負重前行，背上的東西至少有70多斤，除了槍支彈藥，還有吃的和鋪蓋。腳下是沒膝的雪，頭頂上是不停投擲的炸彈。一旦滑倒，就很難起來，戰士們你拉我、我拽你，還唱著歌。“你難以想象那種快意，我們在槍林彈雨中放聲高歌！一點也不覺得苦。”

　　徐國華身上至今留著三處炮傷，其中一次就是在朝鮮戰場上。1951年，他參加了南朝鮮的連川阻擊戰。

　　當年9月的一天上午，美軍襲擊志愿軍的前沿陣地。當時，副連長徐國華奉命率領一個前沿排阻擊敵人的火力。上午10點來鐘，敵人就從對面山梁上摸上來了。“我一看，好家伙，光梁上就有100多人，我們一個排也就30多人。”徐國華親手抄了一挺重機槍，將槍壓到射程范圍以內。憑借這個火力點，打退了敵人的兩次沖鋒。直到看見敵人退了，才發現手上滿是血，被彈片炸掉了一塊肉。“自己的傷痛根本顧不上。因為每天都在死人，剛才還跟你一起的老鄉，一會兒工夫就被飛機炸沒了。因為那次受傷立功，我被上級任命為機炮連連長。那時候當干部是一種責任，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在你跟前倒下了，你卻保護不了……人家的母親也在盼兒回國呢，可我把他們帶不回去啊。”時至今日，徐國華還是不肯提及在戰斗中犧牲的兄弟們的姓名。他說，自己老了，一想起來就要哭了，“可當時顧不上哭，就想著要給階級兄弟報仇，對敵人更狠。”

　　徐國華非常想念那些犧牲在異國他鄉的兄弟們，因為大家親如一家。“我的槍就是你的槍，我的衣服你也可以穿。”每個連隊的指導員都有一本花名冊，是記錄死傷人數的。“可事實上死的人太多了，光被飛機炸沒的就不知有多少，根本沒辦法統計，無名烈士非常多。”

　　B 用機槍擊落美國飛機

　　1950年6月，李榮琦所在的部隊正在黑龍江省進行開荒生產，朝鮮戰爭爆發。部隊隨即被調往丹東三道河子整編待命，同年11月，部隊奉命入朝。

　　入朝后，李榮琦被編入了高炮偵察連，主要任務就是偵察地形，精準掌握敵機進攻方向和數量，擊落美國飛機。李榮琦至今仍記憶猶新的是，他在偵察兵期間經歷的幾次險情，靠著大家的機智勇敢都化險為夷。

　　有一次，部隊斷糧后，作為偵察連連長的他主動請命，在夜里帶著一個汽車連去運糧。返回的時候，車隊被一架美軍戰斗機發現了，四輛運輸車就那么毫無隱蔽地暴露在了山間的公路上。敵機上架起兩架機槍，對著車隊開了火。“我發現，原來是頭車司機由于大意開了車燈，暴露了目標。所以，立刻讓他將車燈關上。當時我就在頭車的副駕駛座位上，飛機上的機槍口看得很清楚。憑借著對射程的判斷，我建議司機巧妙地變換著行駛軌道。頭頂機槍一陣掃射，汽車兩旁的公路上出現了兩道火線，剛好把我們的汽車夾在中間。如果稍微偏一點，就被擊中了。”靠著平日里對偵察地形的熟悉和機智，李榮琦安全將十幾噸糧食運回了部隊。“狹路相逢勇者勝！”最讓李榮琦引以為榮的是他曾親手用機槍擊落一架美國戰斗機，榮立了三等功。那天太陽剛落山，戰士們吃飯去了，只剩下李榮琦和一個值班戰士。就在這時，一架敵機來偷襲我軍陣地。“我當時沒有遲疑，因為咱不打他，他就要打咱們！”判斷出敵機是低空飛行，李榮琦果斷地抄起一架機槍迎上去，就在飛機還沒有瞄準地面目標之前，李榮琦又快又準地將飛機擊落。“里面至少有兩個駕駛員，機尾還有兩挺機槍，兩名機槍手。”李榮琦清楚地記得，他所在的連隊在抗美援朝戰役中共擊落了5架敵機，立了團體一等功。

　　然而他們并不總是這樣幸運。作為偵察連連長，李榮琦經常要帶領戰士，深入敵軍前沿陣地上偵察火力。有兩次，他和戰士們都險些被敵軍捉住。“我記得那兩次遇險的地形都是三面環山，惟一的出口被敵人堵死。我們當時只有一個信念，誓死不當俘虜。車、槍、炮，我們把能扔的東西都扔掉砸壞了，每人身上帶著一顆手榴彈，從山崖上往上爬。就這樣甩開了敵人，我和偵察兵在山上跑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部隊，腳早就磨破了，嘴唇上的皮都打起了卷兒，可帶回了有用的敵軍情報，我們心里別提有多美了。”

　　豐碑

　　全省犧牲5835人

　　省委黨史辦公室文獻研究處苗長青介紹，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我省僅犧牲人數就達5835人，這個數字還存在一些爭議，有人表示實際人數超過這一數字。對此，苗長青表示，這個數字主要來源于上世紀80年代，省民政部門編過一本烈士名錄，所有的烈士都有名有姓，記錄著籍貫、何時犧牲等重要數據。

　　老兵日記②

　　1951年5月28日 星期一 晴 山羊里

　　昨天，我營從漢江南岸返回。半月不見我們衛生所的李軍醫、周醫助、郭三漢和李玉山，真是怪想他們的，一見面就說個沒完。他們告訴我5次戰役中，我營擊落敵機9架、擊傷敵機15架的情景，我聽著十分興奮，當我聽了李二仁連長壯烈犧牲時，我的頭皮發了炸，腦嗡耳鳴，淚水滿臉，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默默悼念我心中敬佩的李二仁連長。

　　李二仁同志，忻州人，今年42歲。他從小給地主放牛羊、打長工，因不滿地主的欺壓、剝削，1942年春天跑了出來，參加了部隊，現任志愿軍炮二師高炮營一連連長。

　　李二仁家里有老父老母，還有個沒過門的未婚妻。太原戰役時，他的父親冒著戰火硝煙，在太原東山的戰壕里找見他，讓他回家成親。他對父親說：“太原人民正在受苦受難，等部隊打下太原，太原解放了，我就回家完婚。”

　　1949年4月24日太原解放了，部隊奉命向大西北進軍，于是李二仁又參加了解放西北的戰斗，多次把馬家軍(馬步芳、馬鴻逵)的騎兵部隊圍殲在隴陜邊界的山區地帶。

　　1950年黨中央提出大生產，我們一野七軍便駐扎在甘肅天水一帶，參加了天蘭鐵路的建設工程。李二仁幾次接到父親的來信，信中說：“我和你媽都老了，很想要個孫子，你早點回家成親，也好讓我們放下心中的大事。”正當他安排工作準備回家時，美帝國主義在仁川登陸，并向鴨綠江推進，部隊突然停建天蘭鐵路，開赴山東。

　　部隊入朝前，領導考慮他年齡大，家中又催他完婚，便想讓他負責留守處的工作。可李二仁不同意，接連寫報告，找領導要求抗美援朝上前線。終于，他赴朝參戰的請求獲準通過。

　　1951年5月21日晚，李二仁在向南追擊敵人的公路上，被一顆罪惡的炸彈炸得粉身碎骨。同志們掩埋他的遺體時，只好在炸彈坑的四周，拾取了一些碎骨、肉絲、破衣塊、血塊……進行掩埋。

　　我懷著無比沉痛的心情，哀悼我們親密的戰友、老連長。李二仁同志不愧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兒子。

　　李二仁同志，安息吧。

　　注：所刊日記源于陳興九日記原文，有刪改。

　　采寫：本報記者 王芳